玄色镜面吞没吴通的刹那，触感非水非石，倒像一头扎进了凝固的墨汁里。粘稠，冰冷，绝对的静默压得耳膜生疼。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暗流转，只有一片沉甸甸、化不开的“无”。他像是被嵌在了一块巨大的玄色琥珀中心，动弹不得，连念头都似乎要被这纯粹的虚无冻结。
“啧，这鬼地方，比老龙潭底那万年臭泥还闷得慌。”吴通的声音在绝对的死寂里突兀地响起，带着点刻意为之的调侃，试图驱散那股渗入骨髓的寒意。他动了动手指，指尖那点混沌道印骤然亮起，如豆灯火，艰难地撑开一圈微弱的光晕。光晕之外，依旧是深不见底的玄色。
光晕摇曳，勉强映出他的轮廓。他身形颀长，肩背线条流畅如古松虬枝，裹在一袭洗得发白的旧青衫里，青衫质地普通，却隐隐透出历经万劫不磨的沉凝。墨黑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拂过棱角分明的侧脸，那脸上不见风霜刻痕，唯有一双眼睛，此刻在道印微光的映衬下，深邃如寒潭，潭底却跳跃着两簇新生的、极微弱的鸿蒙星火，仿佛宇宙初开时遗落的火种。嘴角习惯性地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冲淡了眉宇间那份因长久静坐而沾染的、近乎神性的漠然，多了几分活人气。
“喂，有人吗？管你是人是鬼，出来唠个十块钱的？”他提高零音量，声音在这片凝固的虚无中传不远，显得有点滑稽。回应他的，是更深的死寂。
他索性盘膝坐下，就在这片悬空的玄色里，姿势随意得像在自家后院晒太阳。混沌道印悬浮在身前，光芒稳定了些许，像一颗微缩的心脏在搏动。他伸出手指，心翼翼地点向那粘稠的虚无边界。
指尖触及的刹那，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空”意猛地反噬过来！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存在本身带来的碾压，要将他自身的存在概念彻底抹平、同化！吴通闷哼一声，指尖道印光芒暴涨，死死抵住那股同化之力，青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撕碎。
“哈！够劲！”他非但不退，眼中那两点星火反而更亮了几分，嘴角的弧度扯得更开，带着点棋逢对手的兴奋，“想吞了爷？也不怕崩了你的牙口！”
僵持片刻，那无处不在的“空”意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粒“微尘”的顽强，缓缓退去，但那股无处不在的冰冷压力丝毫未减。吴通收回手指，指尖微微发麻。他盯着指尖残留的虚无气息，若有所思。
“这‘无’……有点意思。”他喃喃自语，眼神锐利起来，“不是死寂，是……未生？是源头？还是……坟场？”念头一起，眉心那道混沌印记骤然亮起，六色本源的道韵如水波般在他身周荡漾开一丝微澜，试图解析、融入这片玄色。
就在道韵扩散的刹那，异变陡生！
前方的玄色深处，毫无征兆地，一点极其微弱、极其遥远的星光突兀地亮了起来！那光点并非静止，而是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在“流动”，仿佛一条沉在墨海深处的、散发着微光的鱼线！
紧接着，一个苍老得仿佛从宇宙尘埃里挤出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不知何方水土的口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后生篆…莫要乱动……惊跑了老汉的鱼……”
吴通瞳孔一缩，猛地循声望去。只见那星光鱼线延伸的尽头，玄色虚无如同水波般扭曲了一下，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缓缓浮现。那是一个……垂钓者的身影？身影佝偻，披着一件由星光碎片和混沌尘埃编织成的破旧蓑衣，头上戴着一顶同样材质的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斗笠下花白杂乱的胡须。他就那样盘坐在一片由巨大、惨白的未知星骸构成的礁石上，那礁石如同巨兽的肋骨，突兀地刺破玄色的“海面”。一根非金非木、布满虫噬般孔洞的钓竿，握在一只枯瘦如鹰爪的手里，那点流动的星光，正是从钓竿尖端垂下的鱼线散发出来的。
老者的出现毫无征兆，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吴通之前“看”不见。
吴通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尘土，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意更深了，眼底却满是警惕：“哟呵！老爷子好雅兴！在这鸟不拉屎、不，连鸟都没有的地方钓鱼？钓的啥？寂寞吗？”
那模糊的蓑衣身影似乎动了动，斗笠微微抬起些许，吴通感到两道浑浊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麻木。
“寂寞？”老者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像砂纸摩擦着骨头，“这玩意儿……钓不上来。老汉钓的……是‘无’里偶尔冒出来的……‘错’。”
“‘错’？”吴通挑眉，走近了几步。脚下的玄色虚无竟传来一种类似踏在厚实冰面上的微弱触感，随着他的移动，一圈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无声荡开。“‘错’是什么玩意儿？长几条腿？好吃吗？”
“嘿嘿……”老者发出几声干涩的笑，像枯枝在风中摩擦，“腿？或许有，或许无。‘错’啊，就是不该在这‘无’里出现的东西。比如……一点不该亮的光，一丝不该有的念头，一个……不该闯进来的后生祝”他斗笠下的目光似乎又转向了吴通眉心的混沌印记，“你这点光，也挺‘错’的。心被更大的‘错’……当鱼饵吞了。”
“吞我？”吴通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道印微光下显得有些森然，“那得看它牙口够不够硬。老爷子，您在这儿钓了多久了？就钓这些‘错’玩意儿？”
“多久？”老者似乎陷入了某种茫然的回忆，握着钓竿的手枯槁如树根，微微颤抖着，“记不清咯……星河流转，界生界灭……老汉只记得，上一个跟老汉话的……好像是一块会唱歌的石头？还是颗长了腿的太阳？忘了……都沉进‘无’底了。你……是个人形？倒也挺‘错’。”
就在这时，老者手中那根布满孔洞的钓竿猛地向下一沉！竿身剧烈弯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那点流动的星光鱼线瞬间绷得笔直，直直地指向下方深不见底的玄色深渊！
“嚯！来了个大‘错’！”老者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出一丝精光，枯瘦的手臂上肌肉坟起，青筋如同虬龙般跳动，他低吼一声，全身的破旧蓑衣都鼓荡起来，脚下巨大的星骸骨礁发出沉闷的呻吟，仿佛要被拖拽下去！“好家伙！劲儿真大！后生仔！搭把手！钓上来分你条腿！”
吴通眼神一凝。根本来不及多想，那股从深渊中传来的、通过鱼线蔓延开来的拉扯力，带着一种要吞噬万物的原始狂暴，让他眉心的混沌印记都为之刺痛！他一步踏出，脚下一圈凝实的混沌波纹炸开，人已如鬼魅般出现在老者身侧，同样枯瘦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一把抓住了那根嘎吱作响的钓竿！
入手冰凉沉重，仿佛抓住了一条挣扎的太古孽龙！一股蛮横、混乱、带着绝对“无”之寂灭气息的力量，顺着钓竿狠狠撞入吴通体内！
“噗！”吴通脸色一白，一口带着混沌星芒的逆血差点喷出，被他强行咽下。青衫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撕开数道裂口，露出下面闪烁着暗金色符文的肌肤。他眼中那两点鸿蒙星火疯狂跳动，脚下生根般钉在骨礁上，与老者合力，猛地向后一拽！
“给老子——起！”
轰隆！！！
仿佛整个玄色虚无都在震动！钓竿弯曲到了极限，星光鱼线发出刺耳的尖啸！下方粘稠的玄色“海面”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空洞！一个难以名状的、由纯粹混乱与黑暗凝聚成的、不断扭曲变幻的庞大阴影，被硬生生从“无”的深渊里拖拽出来一部分！那阴影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巨口，时而如旋涡，散发出令人神魂冻结的寂灭与“错误”的气息！仅仅是暴露出的这一部分，散发的气息就让吴通和老者脚下的星骸骨礁瞬间布满裂痕！
“哈哈！好大一条‘错’！”老者狂笑着，声音里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兴奋，“后生仔！够劲！再加把火！把它彻底拖出来看看是个什么怪胎！”
就在两人与那深渊阴影角力的恐怖时刻，在那被彻底葬灭的古律深渊残域之外，广袤无垠的混沌漩涡边缘，几块巨大的、刻满古老符文的界域残骸如同漂浮的岛屿。其中一块相对完整的残骸上，竟歪歪斜斜地搭着一个简陋的棚子，棚前挑着一面破布幡，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茶壶。竟是一间开在混沌废墟里的茶馆。
茶馆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身影。一个浑身笼罩在破烂黑袍里、只露出两只闪烁着幽绿鬼火的眼洞的骷髅，正心翼翼地用指骨捏着一只豁口的粗陶茶杯。一个身躯由流动岩浆构成、不断滴落着炽热火星的石头人，正对着茶杯吹气，试图让它凉下来。还有一个身体近乎透明、仿佛由无数细星辰组成的星灵，正望着棚外永不停息的混沌乱流出神。
“哐当！”鬼火骷髅手里的茶杯突然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缝，浑浊的、散发着阴气的茶水溅了它一身。骷髅吓了一跳，幽绿鬼火猛地一跳：“晦气！老子的阴魂茶！这破杯子，用了三千年都没事！”
岩浆石头人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带着熔岩翻滚的咕嘟声：“杯子裂了？刚才……你们感觉到没？好像整个混沌都……抖了一下？很轻微，但……不对劲。”
星灵透明的身体里，几颗星辰微粒突然加速旋转，发出细微的嗡鸣，它的声音如同风铃般空灵飘渺，却带着一丝凝重：“不是混沌在抖。是更深层的东西……被扰动。源头……指向那片彻底死掉的旧日坟场。有东西……进去了？还是……出来了？”它望向古律深渊残域的方向，透明的眼眸里映出那片亘古的死寂虚无。
与此同时，在某个辉煌璀璨、悬浮于亿万星辰之上的庞大界域中央。巍峨如太古神山的神殿深处，供奉着数百根顶立地的图腾石柱。每一根石柱都铭刻着繁复的法则符文，流淌着秩序的光辉，代表着支撑此界运转的律。
忽然，神殿角落，一根最不起眼、布满细微裂痕、符文光芒也最为黯淡的灰白色石柱，顶端一块巴掌大的石片，“啪嗒”一声，毫无征兆地脱落下来，摔在冰冷的神晶地板上，碎成了几瓣。碎片上，那代表着“古律·深渊”的扭曲符文，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泽。
两个守卫在神殿大门处的金甲神将，盔甲闪耀着不朽的光辉，如同雕塑。其中一个耳朵动了动，头盔下的眉头皱起：“喂，老七，听见没？好像……有东西碎了？”
另一个神将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沉闷如雷：“碎？这神殿里哪块石头不是比星辰还硬？风大，听岔了吧。”
“不对……”先前开口的神将侧耳倾听，眼神疑惑地投向神殿深处那片昏暗的角落，“好像是……古律柱那边？那根一直半死不活的……”
“管它呢！”老七不耐烦地打断，“一堆早就该扫进归墟的旧日垃圾罢了。碎了正好，省得占地方。守好咱们的门，别让那些不长眼的混沌魔物溜进来才是正经。”
而在那片吴通踏入玄色镜面的绝对虚无之域外围，极其遥远的混沌乱流中，一艘巨大到堪比星系的古老舟楫残骸正在缓缓解体。船体由某种暗沉如星辰内耗巨木构成，表面刻满了早已模糊不清的祈祷符文和星空坐标。这艘船显然曾进行过跨越无尽虚空的壮丽航行，如今只剩下残破的龙骨和几片巨大的船板在乱流中漂浮。
就在其中一块最大的、布满烧焦痕迹的船板边缘，一道早已黯淡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坐标道标纹路，其核心一点微尘般的符文，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虽然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顽强地指向着那片被吴通撕开玄色镜面、此刻又重归死寂的绝对虚无之域！
这微弱的光芒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呼吸，便彻底熄灭。承载它的巨大船板也终于承受不住混沌乱流的撕扯，“咔嚓”一声从中断裂，化作无数碎片，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洪流卷入更深的黑暗，消失不见。
玄色虚无深处，星骸骨礁之上。
那被拖拽出深渊的庞大阴影剧烈挣扎，扭曲变幻，每一次形态改变都爆发出撕裂万物的寂灭风暴！吴通与那垂钓老者如同怒海中的两片树叶，脚下的骨礁寸寸崩裂！
“老爷子！这玩意儿太野了！再拖下去咱俩都得被它拉下去当点心！”吴通咬着牙吼道，手臂肌肉贲张，青衫早已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成条缕，露出精悍如神铁浇铸的上身，暗金色的古老符文在肌肤下明灭不定，抵抗着那“错”之阴影的侵蚀。
老者斗笠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有花白胡子在狂乱的气息中飞舞，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放？放屁！到嘴的肉……哪能吐出去！后生仔！把你那点‘错’的光……借老汉一用！戳它！往死里戳！”
借光？吴通脑中灵光一闪！他眉心的混沌道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防御，而是主动牵引！六道本源的气息疯狂汇聚于指尖——混沌的厚重、秩序的锋锐、归墟的侵蚀、兵煞的凶戾、生死的轮转、万象的变幻！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道”，在这一刻，被他强行压缩、凝练！
那一点指尖的光芒，从微弱的星火，瞬间坍缩成一个针尖大的、无法形容其色泽的绝对奇点！奇点周围，空间（如果这片虚无有空间的话）无声地塌陷、扭曲！
“老爷子！撒手！”吴通暴喝一声！
老者似乎早有默契，在吴通指尖奇点成型的刹那，猛地松开瘤竿！
就在钓竿失去老者力量加持、即将被那阴影拖入深渊的瞬间！
吴通指尖那点凝聚了自身混沌道冢一切本源、压缩到极致的奇点，带着一种洞穿万古、开辟鸿蒙的决绝，狠狠地点在了绷直的星光鱼线末端——那连接着深渊阴影的关键节点上！
嗤——！！！
没有惊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了所有时空的、如同滚烫烙铁浸入冰水的声音。
那点绝对奇点触碰之处，光芒爆发！并非扩散，而是向内吞噬！一个微的、但绝对漆黑的“洞”瞬间出现在鱼线末端！那并非玄色的虚无，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无”！
那庞大狂暴的阴影，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又像是被投入焚化炉的冰雪，挣扎的动作猛地一僵！它那扭曲变幻的形态，从接触点开始，无声无息地被那个微的“黑洞”疯狂吞噬、湮灭！速度之快，远超它挣扎的速度！
恐怖的拉扯力骤然消失！星光鱼线瞬间松弛下来！老者眼疾手快，枯爪一抖，钓竿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将那截被吴通点中的鱼线末端连同那个正在湮灭阴影的微“黑洞”，猛地甩向了下方的玄色深渊！
“走你！”
那点微的“黑洞”裹挟着尚未完全湮灭的阴影残片，坠入无尽的玄色之中，瞬间消失不见，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
骨礁上，只剩下剧烈喘息的一老一少，和一根恢复了原状、依旧垂着黯淡星光鱼线的钓竿。脚下的星骸骨礁遍布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
“咳咳咳……”老者剧烈地咳嗽起来，枯瘦的身躯佝偻着，仿佛刚才那一下耗尽了力气。他抬起头，斗笠下的目光透过乱糟糟的花白胡子，死死盯着吴通，那浑浊的眼底，此刻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震惊和……一丝狂热？“好子！好一个……‘无中生盈！不对，是‘有中生无’！把你自己那点‘错’的玩意儿，压到极致，压出了……一点真正的‘无’？乖乖……你这道，够邪门！够劲！”
吴通也是气息翻涌，脸色微微发白，刚才那一下凝聚压缩，几乎抽空了他新晋仙王后期境界的大半本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那点奇点早已消失，指尖皮肤上却留下了一道细微的、仿佛空间裂痕般的焦黑印记，隐隐作痛。他甩了甩手，脸上又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疲惫和凝重：“邪门？老爷子您这话的，我这江…另辟蹊径！跟这鬼地方讲道理，不得用点非常手段？”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新生的仙王后期境界的力量，如同被千锤百炼过的精钢，在刚才那极限的压缩与爆发中，反而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浑厚，仿佛突破了某种无形的桎梏，彻底稳固下来。举手投足间，虽然力量内敛，却隐隐与这片玄色虚无产生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微妙的共鸣。他眉心的混沌道印也悄然发生了变化，核心那点鸿蒙初光更加凝实，周围六道本源的纹理仿佛经历了一次淬火，暗紫的归墟毒痕也更深地融入其中，化作一道内蕴的锋芒。
“非常手段……”老者咀嚼着这几个字，嘿嘿低笑起来，笑声沙哑，“后生仔，你这‘非常手段’，怕是捅了马蜂窝了。刚才那一下‘无’，动静不大，可味道太冲。这‘无’里的老邻居们……鼻子可灵着呢。不定……嘿嘿……”
老者话音未落，吴通猛地抬头！
极目所及的玄色虚无深处，四面八方，毫无征兆地，亮起零点星光！
不，不是星光！是眼睛！无数双形态各异、大不一、散发着冰冷、贪婪、混乱、古老气息的眼睛！如同沉睡了亿万纪元的凶兽，被刚才那极致“无”的气息惊醒，缓缓睁开！它们密密麻麻，如同黑暗森林中亮起的鬼火，无声地锁定了星骸骨礁上这唯二的两个“活物”！
一股比刚才那深渊阴影更加庞大、更加深邃、更加令人绝望的恶意和饥饿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片区域！
吴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点点收敛，眼神变得如寒冰般锐利。他缓缓站直身体，体内刚刚稳固的仙王后期力量毫无保留地升腾而起，混沌道印在眉心灼灼燃烧，六色道韵在身周凝聚，化作一件流光溢彩的战衣虚影，将他牢牢护住。新生的鸿蒙星火在眼底熊熊燃烧，战意冲霄。
“老爷子，”吴通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金铁交鸣般的铿锵，再无半分戏谑，“看来您这地方……‘邻居’不怎么友好啊。这顿‘大餐’，怕是请定了？”
老者也收敛了笑意，浑浊的目光扫过四面八方那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握紧了手中布满孔洞的钓竿，斗笠下的嘴角似乎咧开一个极其难看的弧度，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嘿嘿……请！当然请！后生仔，怕了？”
“怕？”吴通嗤笑一声，手腕一翻，一柄完全由混沌星光凝聚、吞吐着六道本源锋芒、缠绕着暗紫毒痕的长剑凭空出现在他掌中！剑身微颤，发出渴望饮血的清越剑鸣！他剑指前方那如潮水般涌来的、由无数“错”与未知恐怖组成的黑暗，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这片死寂的玄色之海：
“爷刚吃饱，正愁没地方消食！管你是哪路孤魂野鬼，魑魅魍魉……要啃爷的骨头？”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狰狞的弧度，眼神却亮得惊人，“先问过爷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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