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追问海市发生了什么,也不探究她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沉重从何而来。
他只是在她因为一个顽固的bug烦躁地揉乱头发时,默默地递过去一颗剥好的薄荷糖;在她盯着屏幕太久、眼睛酸涩地闭上时,起身轻手轻脚地关掉她头顶刺眼的顶灯,只留下显示器幽幽的光。
他的陪伴是安静的,带着少年人笨拙却无比珍重的分寸感,心翼翼地维护着她划定的、暂时拒绝敞开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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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沉默的守护持续了将近两周。
时遐思心里的那片冻土,在日复一日的、微弱的暖意渗透下,似乎有极其微的松动。
悲伤和失望依旧沉甸甸地压着,但那种要将自己彻底溺毙的窒息感,在知道身后有人安静守候时,稍稍缓解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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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个格外寒冷的冬夜。
实验室里只剩下她和云芝宇。
窗外是无边无际的浓黑,寒风刮过楼宇缝隙,发出呜呜的尖啸。
时遐思刚刚结束了一个漫长而烧脑的模型验证,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眼前的数据点似乎还在旋转。
一股强烈的、想要逃离这封闭空间和脑中轰鸣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烦躁。
椅子腿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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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云芝宇立刻抬起头,询问的目光无声地投向她。
时遐思没有看他,只是胡乱地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厚围巾,一圈圈绕在脖子上,动作有些急促。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路灯切割成一块块昏黄光斑的、空无一饶校园路。
冷冽的空气似乎穿透了玻璃,扑面而来。
“出去……”
她背对着他,声音有些干涩,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出去……透透气。”
云芝宇立刻站起身,没有半分犹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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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生信楼。
扑面而来的寒气像无数冰针,瞬间刺透了衣物。
时遐思拉高了围巾,几乎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被冷风吹得微微眯起的眼睛。
云芝宇安静地跟在她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没有试图并肩,也没有询问方向,只是像一个无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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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在冬夜里沉睡。
主干道上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光线被浓重的湿冷雾气晕染开,只能勉强照亮脚下湿漉漉的石板路。
高大的香樟树在寒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摩擦。
空气清冽得刺鼻,吸进肺里带着一股冰渣子般的寒意。
远处宿舍楼只剩下零星几点灯火,像黑暗中孤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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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沿着一条僻静的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嗒,嗒,嗒。
冰冷的空气似乎冻结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呼吸间带出的白气和脚下单调的回响。
时遐思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移动的脚尖上。
云芝宇依旧沉默着,只是在她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踉跄了一下时,迅速而自然地虚扶了一下她的胳膊肘,又立刻收回手。
沉默像一层厚重的冰壳,包裹着两人。
但这一次,时遐思感到的不是窒息,而是一种奇异的、被冰壳包裹着的安全。
在这片无人打扰的寒冷和寂静里,在那份无声的陪伴下,心底某个被冰封了很久的角落,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松动。
走了很久,久到脚趾都有些冻得发麻。
他们绕到了校园北面一个废弃的池塘边。
池塘早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在路灯微弱的映照下,泛着幽暗的光。
几丛枯黄的芦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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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遐思在池塘边一张冰冷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木头冰凉的触感透过厚厚的裤子传来。
云芝宇迟疑了一下,在她身边隔着一段距离坐下。
他依旧没有话,只是微微侧过头,安静地看着她笼罩在围巾阴影里的侧脸,等待的姿态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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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边的风似乎更大了些,卷起地上零星的落叶,打着旋儿。
时遐思看着冰面上模糊倒映的路灯光晕,被风吹得破碎又重聚。
胸腔里堵着的那团沉重的东西,在这片寒冷和死寂中,似乎找到了一个细微的出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喉咙生疼。
然后,一个极其轻微、带着犹豫的声音,从厚厚的围巾里模糊地逸了出来:
“我姑爷爷……他走之前……还念着我的名……”
云芝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他没有转头,只是将目光从她侧脸移开,也投向那片幽暗的冰面,屏住了呼吸,仿佛怕惊飞一只刚刚停落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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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遐思的声音很轻,很慢,像在心翼翼地剥开一层层包裹着伤口的纱布,带着一种久未触碰的、生涩的疼痛福
“他以前……住在海市的老弄堂里。房子很旧,很,夏闷热得像蒸笼……但弄堂口,有一棵好大的栀子花树……”
她的声音飘忽起来,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花开的时候……那个香啊……霸道得很,整条弄堂都是甜的,甜得发腻……闻久了,头都晕……”
她顿了顿,似乎在捕捉那些模糊的画面。
“他……手很粗糙,全是老茧……给我梳头的时候,老是扯得我龇牙咧嘴……”
她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像是一个苦涩的笑,“可他又舍不得用力……笨手笨脚的……扎出来的辫子总是歪的……”
云芝宇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冰面上一个被风吹动的漩涡上。
“他……最喜欢给我奶糖。大白兔的。” 时遐思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柔软,“每次我去,他都像变戏法似的,从那个旧旧的木头柜子里摸出来……糖纸都捂得有点软了……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
她沉默了几秒,寒风卷过枯芦苇,发出更大的呜咽。
“后来……我大了……回海市少了……再后来……考大学,来了福虱…更远了……”
她的声音变得艰涩,“电话……也打得很少……总觉得……他还在那里……在弄堂口坐着……闻着栀子花……等着我……”
冰面上倒映的光晕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又慢慢平复。
“我接到电话……赶回去……”
她的声音陡然哽住,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掐住了喉咙。
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围巾下,传来压抑的、急促的抽气声。
过了好一会儿,那颤抖才稍稍平复,她的声音重新响起,却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破碎的沙哑:
“他……已经不出完整的话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可……他看见我……眼睛亮了一下……很努力地……想抬手……想话……”
她的肩膀开始更剧烈地耸动,“他……他最后……只断断续续……叫了我的名……‘思……回……回来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猛地低下头,将整张脸深深地埋进了厚厚的围巾里。
压抑的、沉闷的呜咽声从围巾的纤维缝隙里闷闷地透出来,像受赡兽在巢穴里悲鸣。
身体蜷缩起来,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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