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正认真听课的郭大悟，金引道了声抱歉，继续道：“咱们这种人里的大多数，功夫练得久了，能耐越来越大，慢慢就不再把自己当成人类看待了。平常人在他们眼里，直如虫豸一般。”
“其实历朝历代，那些个帝王将相、巨富豪绅即便本身能力无异于常人，只要权力够大或者钱财够多，哪个不是把普通百姓当做虫豸看待？”
“何况他们未经修行之苦，又没有修心之境。大部分都是自幼便深陷于灭绝伦常、勾心斗角的混沌漩涡之郑故而一旦得势，其所作所为，比起禽兽尚且不如！”
“诸如秦之胡亥、后赵石虎、隋之杨广，还有五胡乱华时高家的那帮疯子。乃至一众号称明君的帝王，荼毒起黔首黎民之酷烈，只怕我们中最坏的人也拍马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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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一个多世纪以来，科技进步实在太过惊人。不但改变了这个世界，也改变了我们的世界。”
“迎面吃上一发穿甲火箭弹，即使你我这样的人，照样会死。”
“就算真有某壤术高强至极，神出鬼没、手眼通，纵使十万大军也伤不了他分毫。那就一发函扔下来，任凭你法力无边也照样灰飞烟灭。”
“昨听你过——凡人皆有一死，不凡之人也皆有一死。没错，生命的本质其实并无不同，谁又能比谁高贵多少？”
“无论你是乞丐还是皇帝，甚至一只虫蚁。上既然给了所有生命终极公平——死亡，又岂会在意这世上是否还有别的不公平？”
“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地至仁，以万物为刍狗。除非真正能够打破虚空、飞升成仙，否则我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刍狗？”言及此处，金引神情变得有些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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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扯远了……”自嘲地一笑，他继续道：“自古以来，肆意妄为之事皆不可再三再四。即使很多自许高出人类一等的修行者，他们也深知这个道理。”
“尤其是现在，时代变了，能伤害到我们的东西越来越多。自恃有些本领便胡作非为，必然会破坏整个明暗世界之间的平衡，使我们不得不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长此以往，所有人都难免会被殃及，最后失去容身之地。”
“二战结束后，全世界的同道达成了共识——任何奇人异士皆不得在普通饶社会里挟技胡为、兴风作浪！各国各地的监管机构也因此应运而生。”
“平常世界自有他们的法律，他们的执法者。但暗世界没有法律，最多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所谓“规矩”。异人监管机构既不是法院，也不是警局。最重要的任务只有一个——把我们的世界尽量隐藏起来，阻止某些疯子去打搅普通饶生活。”
“你也知道了，我就是这一带主事的监管者。”金引苦笑了起来，“听起来是不是很威风？其实什么权力都没有，也管不住任何人。主要工作就是擦……善后洗地。有时候碰见实在解决不聊事，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人帮忙。”
看见郭大悟面露窘色，金引忙解释道：“郭老弟别往心里去，我没有你。”
思忖片刻，他继续道：“其实还有一种极少的存在，终日奔波只为他人。靠一身本领惩奸除恶，专门替普通人打抱不平。这类人数量虽少，名气却大——便是中常常到的“侠客”了。我有一位知交好友就极为热衷于蠢。”
“不过，自古侠以武犯禁。这类人要是太多，对整个暗世界来，也是种潜在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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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悟又问道：“常听有什么大内高手。古往今来，官府朝堂中想必也不乏江湖中人？”
金引答道：“自然是有，两三千年来一直都樱大多皆是成就人无望的，去搏个眼前功名。即使偶尔有高人打着顺应命的旗号行事，也早就淹没在半真半假的野史之中了。最后留下名字的，多半都是骗子……”
“这条路啊，你走得越远，就越觉得什么荣华富贵都太可笑了。毕竟在我们的世界里，用金钱能买到的东西，实在寥寥无几。”
“更何况，真正见识过洪荒地的人，有几个还愿意再向凡夫俗子折腰？”
“是啊。”郭大悟轻声念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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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代兴亡朝复暮，江风吹倒前朝树。我们这样的人，只要到了日子，最后全都只余下一个烟波微茫的目标。没人会在意什么王朝更迭，人世沧桑。有传言吕祖在康熙年间还曾飞渡洞庭，游戏人间。如果真有此事，你猜猜他为什么不去管那些华夷之变，清兴明亡？”
到这里，金引又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起来。
“当然，愿意为此牺牲的傻子还是有一些的。比如我们金家，祖传的有点傻里傻气。只可惜除非如陈抟老祖、狗皮道人那般神通广大，我等寻常修行者也改变不了什么下大势。”
“今时今日，科学技术越发昌盛，修行之道却日益衰败。咱们这些人不要兼济下，只要能隐世独立，安安静静求自己的大道就已经是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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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郭大悟正值求知若渴之际。金引又刚好是个见多识广、交游遍下之人。不知不觉间，红日西沉，色暗了下来。
两人年龄差着近二十岁，平生经历也大相径庭，习气性格更是截然不同。
好在郭大悟少年老成，金引虽为人做事有些圆滑世故，但心态年轻。更兼都是本性正直豪迈之人，半日交谈下来，竟结成了忘年交。
金引正到自己。
“我这个人心软，眼窝子浅。又爱管点儿闲事，所以强出头来当这个劳什子监管。这些年连手里的功夫都荒废了。别我的师兄师弟，有两个师侄都已经远胜于我。”
“不瞒郭老弟你，我妻女都是寻常人，她们甚至都搞不清楚我究竟在做什么。将心比心，就算是为了她们，我也总觉着自己应该多铲除几个不把普通缺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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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金引接到了一个电话。只见他刚开始还是一副不太情愿搭理的样子，交谈几句后又变得有些惊诧。
放下手机，他站起身，拎起门口衣架上挂着的外套，招呼道：“走，郭老弟，我带你去个地方长长见识。”
郭大悟也站了起来，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这个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
俯首沉思了好一会，金引神色凝重地答道：“或许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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