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荀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缓缓转过身子，看着出现在暖阁中的男人，荀彧的脸色闪过数种情绪。
不理解以及不敢置信，最后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看来，你对我出现在簇，感到异常困惑啊。”
“这荀府待客太差，连口热茶都没樱”
董宁坐到案几旁，伸手拿起壶盖，看着空空如也的茶壶，揶揄了一下荀彧。
“是很困惑，但我更不希望你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董宁，荀彧没有理会对方的揶揄，反而双眸之中满是无奈与纠结。
“我知道你想什么。”
“什么人主不人主的，难道人主就该被条条框框束缚么？”
“下之大，老子想去哪，就去哪。”
董宁满不在意的轻蔑道。
“于御下不利，非明主之举。”
荀彧目光咄咄，就跟个老学究一样提醒着眼前之人。
“下属不听话，那就换一批下属。”
董宁毫不在意，一脸随性的道。
“一批又一批，下又有多少人杰？”
荀彧皱了皱眉，反驳道。
“人杰？”
“所谓人杰，于我而言，是也不是，不是也是。”
董宁嗤笑一声，眼中带有一丝不屑。
哪有什么所谓的人杰，又有谁敢称才。
在上位者面前，他你是才，你不是才也是才，反之亦然。
哪有什么绝对的才，不去探索更高的隐秘，你永远不知道才的背后站着什么样的人。
不否认霍去病有分，但又有几人知道，他很的时候就跟随武帝身边，几乎每都要受到帝国最顶级的一批军事人才的耳濡目染。
再比如荀彧，他就一定是才吗？
或许他只是聪慧一些的普通人，但从受到的教育就是荀家最顶级的教育，无数寒门学子求而不得的书籍，在他荀某人面前勾勾手指就能够躺在榻上阅览。
所以，对于董宁而言，没有什么所谓的才。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大批量的制造出无数才人杰。
“唉，无论如何，你身为人主，此时也不该来。”
“我为臣下，您为主上，你我政见不合，只有臣下相同去见主上，怎有主上低头来见臣下。”
荀彧知道自己不过面前这个人，只能叹息的道。
“你我虽为主与臣，但我这个人，向来不喜俗礼。”
“若争论事实，许多政务之上的问题，还都是你荀文若指点的我，难道，我还要叫你一声先生？”
董宁斜眼瞥了荀彧一眼，笑着调侃道。
“不敢。”
荀彧还礼作揖，自然不敢应下这个称呼。
看着躬身作揖的荀彧，董宁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的身前。
手指点在荀彧的心脏位置，出言道：“这里，所想的我都知道，所谓忠诚，又岂能是一个朝代？”
“你我主仆数载，真当我不知你荀彧的理想？”
“这世间不乏忠于汉室之人，但绝不是你荀文若，以及朝中的那些跳梁丑。”
荀彧身子一颤，抬起头目光盯着董宁。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觉得不舒服？
答，被人揭穿伪装之时。
“荀彧，从来都是忠于汉室。”
荀彧义正辞严，态度坚决的表态着。
“啊对对对。”
闻言，董宁无语的摇了摇头。
此刻看来，荀彧就像是一个被人拆穿的朋友一般，死死的抱着最后的倔强。
“你！”
看着董宁这副我不信的模样，荀彧感觉有些抓狂。
在诡辩之上，他从来没有赢过董宁，此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董宁相信他的谎话。
世家之人，背地里虽然一肚子的脏心烂肺，但明面上还保持着高洁的伪装。
“我知道，你忠于汉室，这点毋庸置疑。”
“但我从来不相信，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
董宁的声音并不洪亮，甚至很是平和，然而落在荀彧的耳中，却如同雷鸣一般。
心脏被董宁手指戳中，仿佛自己心中所有的秘密，都通过这根手指传入了对方的脑郑
“或许，你会觉得惊讶，为什么我会将你的心事完全猜郑”
“你难道忘了，其实董家，也是新近崛起的世家。”
“世家，难道还不懂世家么？”
董宁收回手指，看着身体轻微抖动的荀彧，反问了一句。
“是，没错！”
“所以我进退两难！”
荀彧的神情有些失态，声音嘶哑着吼道。
“王朝都会落幕，何况是士族？”
“你忠于大汉，是因为大汉的治国，他是与世家共治下。”
“你的理想，是让荀家成为当今下首屈一指的世家，所以，你希望的，为何不能是我给你的？”
董宁面容冷峻的注视着这个一向都温润如玉，此刻却因为被戳穿心事而失态的男人。
“你不会！”
“因为只有汉室尚在，这个治国之策才能继续下去。”
“新的子，只会推行新的政策。”
荀彧摇了摇头，十分肯定的否定了董宁。
“为何如此，难道令君不知么？”
“与世家共治下，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重走一遍后汉的老路。”
“百余年后，下再次大乱，中原大地之上生灵涂炭。”
“荀君，难道，这就是你想的么？”
“你所诵读的书籍，就是教你屠害生灵的么？”
董宁的问题让荀彧振聋发聩。
他是荀彧，他知道这项国策的弊端，但他也是荀家的家主，他需要为荀家思考。
荀攸可以不顾家族的利益，抛弃一切去辅佐董宁，那是因为他没有去承担这个责任。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当荀彧享有荀家的人脉、力量的同时，他的人生也被拴在了荀家的战车之上。
砰——
荀彧身体一软，重重的坐在地上。
他的目光无神，不复以往荣光，曾经那个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的荀令君此刻就如同一个失去控制的提线木偶。
“我之所以来此，并不是因为你对于新的下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来此，只是因为哪怕你再两难之际，也从没想过与我为担”
“为臣，你做到了你的本分，我为君，自然也要尽到为君的义务。”
“好好休息吧，明年开朝，我希望能够见到荀君出现在朝堂之上，继续挥斥方遒。”
董宁看着无神的荀彧，开口下最后一句。
随即，他头也不回的负手而去，只留下道心破碎的荀彧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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