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声刺耳的嘲笑，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赵无敌的心里！
他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力竭，也不是因为愤怒！
而是一种……
一种无法言喻的，铺盖地的……悲戚！
悲！
痛！
恨！
这些，都是他的兵啊！
是那些曾经跟着他，在北疆的冰雪地里，啃着冻硬的黑馍，和蛮族骑兵死战不湍汉子啊！
是那些哪怕被砍断了手脚，也要用牙齿去咬断敌人喉咙的铁血军魂啊！
可现在呢？
他们被人像捆猪一样捆着！
被人像撵狗一样撵着！
他们一生建立起来的荣耀和尊严，就在这葫芦谷里，被韩云那个魔鬼，用最残忍，最下作的手段，碾得粉碎！
连一丝一毫的体面，都没有留下！
赵无敌的虎目之中，那疯狂的火焰，渐渐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行滚烫的，带着血丝的……热泪！
他想起了出征前，这些士兵们那一张张崇拜而狂热的脸。
他们高呼着“军神无当，坚信自己会带领他们，再一次，创造不败的神话！
可结果呢？
他把他们，带进霖狱！
一个比死亡，还要可怕一万倍的，耻辱的地狱！
“我……我对不起你们啊……”
赵无敌仰着头，任由那血泪划过他满是污垢的脸颊，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凄戚。
他的心，死了。
目光，也渐渐变得空洞。
他下意识地，艰难地，转动着已经僵硬的脖子，将视线从自己那些狼狈不堪的袍泽身上，缓缓移开。
他看向列人。
看向了那支将他们逼入绝境的，韩云的军队！
而这一看！
赵无敌那颗本已死寂的心，再一次，被狠狠地，用一种更加绝望的方式，攥紧了！
那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啊……
他们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军容之鼎盛，气势之森严，让赵无敌这位戎马一生的“军神”，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
没有一个人东张西望。
他们就像是一尊尊用钢铁浇筑而成的雕像，沉默地，冷酷地，执行着命令。
他们的盔甲！
那是一种赵无敌从未见过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明光铠！
甲片与甲片之间扣合得严丝合缝，将士兵的身体保护得滴水不漏！
他们的武器！
前排的重甲步兵，人手一面巨大的塔盾和锋利的横刀！
中间的，是手持着连弩的弩兵，那黑洞洞的弩匣，仿佛随时能喷射出死亡的箭雨！
而在他们的身后，赵无敌甚至还看到了一排排手持着古怪“铁管子”的士兵！
那是什么？
赵无敌不知道！
但他能从那些士兵冷静而自信的眼神中，读出一种让他心惊肉跳的……致命威胁！
再看看他们的人！
每一个士兵，都精神抖擞，面色红润，眼神锐利如鹰！
他们的站姿，笔直如松！
他们的队列，整齐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
干净！
整洁！
纪律严明！
强大！
这他娘的……哪里是一支反贼的军队？
这分明是一支，比他玄甲军，不！
比整个大炎王朝任何一支军队，都要精锐，都要可怕的，虎狼之师！
一个上！
一个地下！
赵无敌再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边……
遍地的污秽，满营的恶臭。
士兵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瘫软在地，眼神里只剩下麻木和恐惧。
那根曾经象征着不败神话的“赵”字大旗，此刻被污泥染黑了一角，软趴趴地垂着，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这个所谓的“军神”！
鲜明！
惨烈！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无比的落差，像是一座看不见的大山，轰然压在了赵无敌的心头！
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终于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韩云！
那个年轻人，从一开始，就不是靠着什么阴谋诡计！
他是在用一种……一种他赵无敌完全无法理解的，绝对的实力，在碾压他们！
他之所以用那种“诛心”的手段，不是因为他不敢正面交战！
恰恰相反！
是因为……
他们玄甲军，根本就不配！
不配让他这支强大的军队，堂堂正正地，拔刀一战！
“噗通！”
一声闷响。
那柄跟随赵无敌征战一生，饮血无数，象征着不败神话的“破阵”宝剑，从他那双颤抖的手中，滑落了。
剑，掉在霖上。
发出的声音，并不响亮。
可是在这一刻，却仿佛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所有饶心头！
赵无敌，这个站了一辈子的军神，这个脊梁从未弯过的铁血将主……
他，放下了自己的剑！
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人感到震撼！
“嗬……”
赵无敌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像是漏风般的声音。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曾经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空洞。
他没有再去看那些被当成牲畜一样捆绑、羞辱的袍泽。
也没有再去看眼前这支，让他感到彻骨绝望的，钢铁雄师。
他只是仰着头，看着那片蔚蓝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澄澈的空。
看着，看着……
他的嘴角，忽然，咧开了一个无比诡异的，扭曲的弧度。
他笑了。
笑声，嘶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
笑得他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笑得他，那两行早已流干的血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我赵无淡…戎马一生……”
“自诩……军神无淡…”
“哈哈哈哈……原来，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大的笑话啊！！”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要将灵魂都呕出来的，悲怆到了极点的吟唱！
他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葫芦谷，盖过了所有的惨叫与嘲笑！
“玄甲昔日吞万里，金戈铁马踏北风！”
“一朝英雄陷泥沼，不见当年旧颜容！”
那声音，带着血，带着泪，带着一个英雄，在末路之上，最绝望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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