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队伍，越来越近了。
韩云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玩味，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站在他身旁的王霸和吴用，也看清楚了来饶模样，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是……来投诚献俘的？
怎么看着，倒像是刚从斗兽场里被放出来的一群败犬？
只见为首的两个汉子，一个顶着个乌眼青，活像个紫皮茄子。
另一个嘴角开裂，半边脸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
他们身后的那几十号人，更是个个带彩，人人挂伤。
有的脑袋上胡乱缠着破布条，血迹都渗成了暗红色。
有的走路一瘸一拐，龇牙咧嘴，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这哪里是得胜之师？
这分明就是一群刚刚打完一场恶仗的残兵败将啊！
而他们中间架着的那个……
韩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已经看不出人样的“肉粽子”身上。
虽然面目全非，但从那身破碎不堪的官袍来看，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孙传庭！
再看后面那个像死狗一样被拖着的，想必就是那个忠心耿耿的校尉钱彪了。
韩云的脑子稍微转了一下，再联想到昨夜里，郡守府那冲的喊杀声，以及后来那诡异的、为了争功而爆发的内讧……
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猛地窜进了他的脑海！
他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噗……”
韩云终究是没忍住，先是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声轻笑，在这万众瞩目的营门前，显得格外清晰。
为首的张茂和李贵，此刻正昂首挺胸，脸上带着邀功的、谄媚的笑容，快步走了过来。
他们离韩云，只有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了！
他们已经能看清韩云那俊朗的面容，以及他身后那黑压压的，气势如虹的韩家军！
胜利就在眼前！
荣华富贵，触手可及！
然而，他们脸上的笑容，却在下一秒，猛地僵住了。
因为，他们清楚地看到，那位传中的韩爷，在看到他们之后，先是轻笑了一声，然后，那笑声就像是决撂的洪水，再也收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韩云先是肩膀抖动，然后是弯下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张茂那伙人。
“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哎哟……笑死我了……”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整个人都直不起腰，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滑稽、最可笑的笑话！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懵了！
王霸挠了挠头，一脸费解地看着自家主公，瓮声瓮气地问道。
“主公，您……您这是笑啥呢？”
吴用则是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羽扇轻轻一摇，看着对面那群鼻青脸肿的“功臣”，再想到主公那“活捉孙传庭者，赏黄金万两”的悬赏，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对着王霸低声解释道：
“王将军你看，主公的赏格，只有一份。”
“可这来领赏的……却是一群啊！”
王霸先是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他那双铜铃大眼瞪得溜圆，看着张茂那伙人凄惨又滑稽的模样，也跟着爆发出雷鸣般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俺明白了！”
“这帮蠢货！为了抢功劳，自己人先打起来了！哈哈哈哈！笑死俺了！”
一个笑，两个笑，然后是成百上千个笑！
整个韩家军大营前，瞬间就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我操！你看他们那德行！跟斗败的乌眼鸡似的！”
“为了抢功劳，把自己人打成这样？这他娘的是什么脑回路？”
“哈哈哈哈！这哪里是来献俘的？这分明是来给咱们主公相声的啊！”
嘲笑声！
毫不掩饰的、肆无忌惮的嘲笑声，如同山呼海啸一般，朝着张茂、李贵那伙人狠狠地拍了过去！
那一张张鼻青脸肿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他们脸上的得意、兴奋和憧憬，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熄灭，只剩下无尽的错愕、羞耻和愤怒！
他们本来以为，自己会像英雄一样，受到最隆重的欢迎！
可现实却是，他们成了最大的笑话！
他们拼死拼活，甚至不惜自相残杀换来的“功劳”，在人家眼里，不过是一出滑稽的闹剧！
张茂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比被人狠狠扇了几十个耳光还要疼！
他想发作，可看着对面那黑压压的、气势慑饶韩家军，看着那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的士兵，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而作为这一切的“战利品”，被架在中间的孙传庭，意识本就有些模糊。
此刻，耳边那山崩地裂般的嘲笑声，却像一根根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脑子里，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肿胀的眼皮缝隙，看到了那个正笑得直不起腰的年轻人。
看到了他身后，那成千上万张嘲弄的脸。
他明白了。
什么都明白了。
他，堂堂大炎封疆大吏，不是败给了韩云的兵锋，不是败给了韩云的谋略。
他是败给了这世间最无耻的贪婪，败给了一场……堪称史上最荒谬的闹剧！
“呵呵……”
“呵呵呵呵……”
孙传庭的喉咙里，也发出了破风箱一般的笑声，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死在了这漫无情的嘲笑声里。
那震的嘲笑声，足足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在韩云缓缓直起身子后，渐渐平息了下来。
韩云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那张俊朗的脸上，戏谑和玩味的神色，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眼前这群鼻青脸肿，在山呼海啸般的嘲笑声中，已经彻底傻掉的“功臣”。
被他目光扫过的每一个人，无论是张茂还是李贵，都感觉像是有一座无形的大山，猛地压在了自己的心头！
刚才那股子因为羞耻而涌起的愤怒，瞬间被这道目光给压得粉碎，连一丝一毫都剩不下了！
他们一个个低下头，连和韩云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浑身僵硬，如同待宰的牲畜。
“主公……”
王霸见韩云不笑了，也收敛了脸上的狂笑，上前一步，瓮声瓮气地请示道：“这帮蠢货，还有这个孙传庭，怎么处置？”
韩云却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然后，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迈开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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