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响动，柳离走出来，手里攥着件半湿的里衣，她有点累，手背贴住额头，停在门口稍作休息。
此时已经黄昏入暮，半截夕阳浸在云气里，但光芒依然刺眼。
柳离眯眼向远处望去，却见云海横铺，划过几道远去的剑光，看了会儿，轻声自语道：“她今有事？”
随后把里衣丢进木盆，舀水泡上，又去门外打盆山泉水，端进房间，蘸湿毛巾，拧了几拧，替陆缺擦脸，手法很柔和，仿佛是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瘫痪。
柳离仅穿着外罩衣裙，里面空无一物，弯腰俯身之间，领口不免展露春光，陆缺目光触及，微微发愣，一副刚离席就饿的蠢模样。
这过的什么日子呀，柳离放下毛巾，笑着刮陆缺鼻梁：“雪姑娘不和你同房？”
“师姐炼化积雷液后，修行一日千里，这段又有感悟，正在闭关，不过前几个月她每都回青云浦。”
“怪不得。”
陆缺刚经历第二轮筑命没多久，气血上扬，难以自抑，虽然在参合宫，见着苏萱，但两人既非道侣，也非夫妇，他尽力恪守本分，不作逾矩之举，此时见到柳离，心念放松，不免有点毛手毛脚。
两人本是交换过文书，双方师傅正式点头允准的正式道侣，琴瑟和鸣，也很合乎情理。
柳离见陆缺越凑越近，扶住他的双耳，就势一扳，揽他入怀。
过了会儿，色暗下来。
两道黏着的剪影缓缓分开，柳离换上件里衣，拉起外罩衣裙披上，正面相对，俯身让陆缺帮她扣领口的蝴蝶扣，道：“我去给你弄点吃，想吃什么。”
被柳离这么一问，陆缺想起来，两三个月都没吃过饭。
陆缺道：“炖羊肉。”
柳离掩口笑道：“没让你许愿。我平常都做饭，东西都不齐全，还得去和师侄们接，哪来的炖羊肉？我先给你做碗面，明带你到郡城吃。”
院里有厨具，但没有做饭的食材，柳离遂去找师侄借。
陆缺推门出来，夜风清爽，带着几分山泉的湿气。
大宗门也别无不同，元婴的地盘清幽僻静，人数不多，院子可以挑着住，柳离选的院子位置就非常好，侧面林木生烟，泉水漱玉，推开院门前行数百步，一座视野开阔的临涯平台，站在上面，能看见山脚下面的玉露湖，夜下宛若冰冷翡翠。
视线再放远点，郡城在望，依稀万家灯火。
陆缺极目远眺，柳离已经带食材回来，见他站在距离悬崖很近，衣裳哗哗被山风扯动，连忙道：“别站那么近，摔下去了。”
也就是柳离关心陆缺，才出此语，事实上以姓陆的皮粗肉糙的程度，即便从上界摔到人间，用脑袋着地，也未必能摔出一地豆腐脑。
两人重回院里。
元婴修士的道行已经足够高，大概可以餐烟霞之气，饮霜露之水，无需食五谷，所以院的灶房纯属摆设，设计的很，转身都不太舒服。
柳离遂搬出砧板，到院里揉面，和陆缺闲修仙界的事。
夜里气很好。
她也很好。
院闲话，简简单单。
陆缺了会儿话，猛一皱眉，想起丈母娘康回来，造访渊剑宗，哪儿能只顾卿卿我我，不去拜见丈母娘？虽没带礼物，也不想带，但腆着脸去拜见，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陆缺道：“你师傅呢？”
“我师傅呢，我师傅…”柳离停住手，仰头想了想，“对了，她借她师兄弟，她师叔三四十万丹劵，害怕债主上门，回列宿群岛躲债了，我也一年没见到她。”
以康回的人品，能干出这事。
陆缺笑道：“干一票就跑路，她不准备在修仙界待了。”
“她本来也没多少积蓄，加上前年破境化神，得用三返精炼丹巩固修为，那丹药贵的离谱，借丹劵也是无奈之举。
修仙界自陆缺破境化神，正式步入兴盛期，大批修士扎堆的渡劫破境，这就导致高阶丹药跟不上供应，大宗门如今也开始捉襟见肘，二返精炼丹和三返精炼丹还在持续涨价。
倒不是大宗门的宗主目光短浅，不备余粮，只是当初谁也没料到，北冕仙城的仙灵气会倾入陵光大陆，让陵光大陆的灵力浓郁程度翻一倍。
所谓人算不如算，略见一斑。
康回算是受害者…
谈丹劵的事，谁都会觉得心凉，于是柳离改换话题。
“白授课结束时候，我吩咐去凤栖山办事的师侄请兰前辈了。”
“啊？”
“你现在身为参合宫执法堂堂主，一堆的堂务要处理，过来一会儿不容易，只见我不见她，她还不以为你偏心？千年世家的才女，心气不会低，你觉得是事，可人家不定就要跟你置气。”
柳离回眸看陆缺，面色温和：“就是到现在，你也依旧不太会处理男女之情，和当初在镇上没有太大区别。”
一句话仿佛把时间拉回到三百多年前。
柳离轻轻拨动发丝，冲陆缺笑了下，三百年余年风雪，石拱桥头，白衣峨眉，宛若昨日。
柳离忽然道：“我院里有酒，待会儿陪你喝点。”
下了好面，沥干水，拌上自制的山菇酱，柳离端出两碗，坐在院里，和陆缺一块吃面喝酒，怕陆缺吃不饱，又把自己碗里的拔了一半给他。
“你先吃，不够我再去下。”
陆缺呼了口气：“够。”
柳离道：“兰前辈现在都没有来，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要么修行，要么编写着作。”
“你们常常通信吗？”
陆缺想了想道：“这俩月没写过信，一来是有位执法堂长老挑事，二来又碰上长老审核卷宗，我得看一遍，免得被挑出什么毛病来。”
“那也得抽点时间，给人家写封信。”
“遵命。”
柳离给陆缺倒了杯酒，又道：“明我休息一，带你去郡城逛逛，现在冀州许多郡城和阔支国通商贸易，饮食受阔支风俗影响，不缺烤羊肉炖羊肉这类。如果今晚兰前辈一直没过来，明咱们吃完东西，就到凤栖山看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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