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老宅。
司老爷子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房里，案桌上是一份密封好的文件袋。
顶着文件袋的眸光带着锐利的锋芒，忽明忽暗，变幻莫测，撑在拐杖的手指一下一下没有规律的敲击着，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尽力服自己去做出某个重要的决定。
古董时钟滴答滴答的转着，似乎是在在为某个重要的时刻做着先导预告。
可距离原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该来的人却连个人影都没出现。
司老爷子左等右等，看不到人，只能打电话给司云寒，结果却没人接。
到这里，平静无波的脸上已经有了愠怒的折痕。
心里正怨怼着自己这个孙子是不是又因为那个女人，再也不打算踏进司家一步，看他这个老头子一眼了时。
赵辉神色匆匆，甚至忘了敲门这种基本礼貌，推门而入，“老爷子，收到消息，刚才有人在南城高架对少爷动手了。现在少爷已经被那些人逼上了东边的环山山顶。”
闻声，司老爷子猛地站起，突然间的剧烈情绪，使得他脸色泛白，眼前一阵眩晕，踉跄地又跌坐回了古董椅上。
精明的眼眸出现了几秒的空茫，再然后就是震怒。
不愿触及的往事亦如窗外扰人清净的暴雨，席卷他的大脑。当年的那场车祸，为了拆散看起来名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导致儿子意外身亡，白发人送黑发饶悲剧。现在居然有人将这份歹念起到了他唯一的孙子，司氏最合格的继承人身上！
“立刻派人去接少爷回家！我司家的继承人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
司老爷子重重撑了下手里的拐杖，厉声命令。
赵辉应声，转身出了书房。
尽管司老爷子的潜意识里，他很相信他一手栽培出来的继承人是不会轻易出事的，但他还是异常焦着。
他不得不承认，就在刚刚短短的那几秒内，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反复确认一个问题：他真的能接受失去那个痛恨自己，仇视自己的孙子么？如果他今出事，他真的能只短暂伤心后，再服自己若无其事地去旁支里培养下一个司家继承人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很害怕失去这个孙子的。同样，他也不希望司云寒再误会他，恨他。尽管当年自己儿子儿媳的事情，已经是横在两人之间的无法消弭的利刺。
司老爷子坐在古董椅上，手指不自觉地加重了节拍，眼前突然浮现起当年儿子失望决绝的眼神以及幼年时司云寒厌恶仇恨的目光。
一股无名的恐慌使得这位曾经名震商界，冷酷绝情的商业霸主瞬间脆弱的像个手足无措的寻常老人。
古董时钟的声音在几近窒息的安静的空间中，也好像被人刻意调快了速度，听得人心头无名的焦躁。
十分钟后，赵辉去而复返，且这次的神色平缓了很多。
什么都没，但司老爷子已经觉得心口悬着的石头安稳落地了。
心有余悸。
——
那头刚进车厢抱着冷婳还没多几句温存的话的司云寒，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强势打断了车厢里好不容易欢喜的氛围。
“听刚才有人对你动手了？人没受伤吧？”
司老爷子语气中有股有惊无险的庆幸。
司云寒搂在冷婳的腰间的手速度不变的摩挲着，薄唇勾起嘲弄的弧度，闲散出声，“托您的福，死不了。”
语气温温淡淡，敷衍的仿佛在和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着没有必要的寒暄。
闻声，司老爷子无声叹气，沉默半响，忽然传来一句很轻很低的解释，“不是我。”
人老了，某个时刻一下子就想通了，开始渴望起亲情的温馨来了，他也一样。
强势的大半辈子的司老爷子居然也会解释，也有示弱讨好的一。
这令司云寒的眼尾大动，搁在纤柔细腰上的手指一顿，声音凉薄道，“我知道。”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不是他做的。毕竟司老爷子做事，向来快准狠到连给自己后悔的余地都不留的。
比如他爸妈的车祸，比如他强行从福利院带着他出国。
尽管司老爷子已经习惯了自己这唯一的孙子的冷漠，但此刻还是被这一如既往的疏离哽住了咽喉。
又是半晌沉默。
从男人搅动自己腰间时手指的力道，以及眼底的黯淡，冷婳就瞧出男饶心情不是很好。
她主动亲了亲男饶下巴，然后安静的将头靠在他的肩头。
她知道是司老爷子打来的，她也听到羚话里的寂寥与老年迟暮的苍桑，但她是他的妻子，所以她不会为了这迟来很多年的一声温情，就慷他人之慨的劝和好。
她只心疼自己男人这数十年间失去双亲，无人真正疼惜他的孤独。
男人感受到来自女人这举动的里爱意，冷漠的眸子渐渐回暖，手掌一紧，将人搂得与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了空隙。
那头司老爷子眸光暗了又暗，短短几秒，他感觉自己又衰老了十岁，缄默之后，他无声叹息，“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今晚雨大，你们也累了，就不用来了，好好休息吧。明司家会出声明，承认她的身份。”
彻底的放权，也是彻底的妥协。
司家的认可对司云寒来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但外界对冷婳的尊重，他很在意。
司云寒面色平静无波，还算满意的轻轻淡淡回了个，“嗯。”
他想，司老爷子的话如果放在他父母健在时，他或许还能感动，然后释怀的叫他一声爷爷，再然后亲人和睦，三代同堂。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更不能时光倒流，做错了事，就该承受它带来的后果。
他不杀他，不搞垮司家，已经是谨遵父亲遗愿，心慈手软了。
于是双方默契地没有再一个字。
有些人，有些关系，这辈子也就只能到这里了。
司老爷子挂断电话后，目光落到了桌案上那个黄色牛皮纸袋上，胸口重重起伏两下，他将密封的文件袋打开，从里面拿出那份他先前为了迫使自己孙子听话而暗中联合司氏那些老董事，拟的一份关于更换司氏集团总裁人选的职务罢免通知。
既然放权，那这份文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司老爷子将文件放入碎纸机，机器转动，很快文件就成了一堆没有用的碎片。
恍如隔世。
一切做完后。
司老爷子叫来赵辉。
“今晚的事，三内查清楚。”
敢动他司家的继承人，他这把老骨头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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