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见周安如此信誓旦旦的样子，于是问向黑娃的母亲。
“黑娃他娘，安能治好黑娃的腿，你是咋想的？”
黑娃的母亲，从刚才就一直抹眼泪。
此刻听见村长问话，身子猛地一颤。
嘴唇哆嗦着，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也不知道啊村长，这……这断骨头的事儿，我哪儿懂啊……”
她这辈子没出过几次山，卫生院都没进过几回。
这会儿儿子躺地上动不了，早就慌得没了主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周围静了下来，就听见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还有黑娃压抑的痛哼。
就在这时，原本因为疼痛迷迷糊糊的黑娃。
突然像是攒足了力气，艰难地转动着头。
看向周安的方向，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一股子执拗。
“我信……安哥能治，就一定能治！妈，别送我去卫生院，让安哥治！”
他话得断断续续，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可眼神却亮得很，直勾勾地盯着周安。
那模样，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周安听见这话，心里头猛地一热，眼眶都有些发涩。
他和黑娃不过是同村的交情，可这孩子居然这么信他。
哪怕从没听过他会医术，也愿意把腿交到他手里。
看到这么懂事听话的黑娃，周安心里有些难过。
他在心里想着，如果之前能简单教教黑娃，让他也能有点打猎的本事。
黑娃就不必为了赚那么一点工分，上山伐木，结果出了这种意外。
周安叹了口气，他这人就是心软，见不得身边人遭罪，更何况是黑娃这么实诚的孩子。
这事儿，他管定了，不管多难，也得把黑娃的腿治好。
他站起身，转头对着刚才抬担架的两个伙子喊道。
“你们几个，把黑娃心点抬起来，送我家炕上去！动作轻着点，别碰着他的腿！”
这两个伙子，立马应了声“好嘞”。
心翼翼地凑到担架边，一个抬着头，一个抬着脚。
周安刚要抬腿跟着担架走，后颈就跟被太阳晒着似的，突然泛起一阵热意。
不是山里风刮的暖，是那种直勾勾的视线，扎得人没法忽略。
他心里纳闷，这节骨眼上谁还盯着他看？
下意识地抬起头，顺着那道目光扫过去，立马就跟注视他的人对上了眼。
是女知青姜宁。
今儿个的姜宁跟平时不太一样，没穿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知青服。
反倒穿了件枣红色的袄子，衬得她的脸蛋更加白净。
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又嫩又亮。
她的鼻尖被寒风冻得通红，头发还是扎着两个麻花辫。
辫梢上系着两根红绸带，风一吹，绸带跟着晃。
活脱脱像灶台上贴的年画娃娃，喜庆又好看。
姜宁的眼睛本来就亮，这会儿盯着周安，那眼神更跟淬了光似的。
又热又亮，里头装着满满的好奇，还有点藏不住的惊讶。
周安被她看得愣了一下，心里头莫名有点发慌。
可眼下黑娃还等着治伤，哪有功夫琢磨这些？
他赶紧朝着姜宁扯了扯嘴角，算是打了个招呼。
然后转过身，朝着抬担架的几个伙子喊：“快着点，早到家早治伤！”
周安家离这儿不远，也就半袋烟的功夫就到了。
周安快步上前，掀开门帘，又赶紧把火炕上铺着的旧褥子抻平。
“轻点放，顺着炕沿挪，别碰着他的腿！”
周安抱着药箱从里屋出来，掀开裤腿。
黑娃那条肿得发亮的腿，露出青紫交加的伤处。
那腿肚鼓得跟发面馒头似的，膝盖往下还歪着个角度，看着就让人揪心。
他深吸口气，把药箱往炕沿上一放。
拿出个粗瓷碗，先舀了两勺深褐色的油膏。
这是他用红花、当归泡了大半年的草药油。
刚才特意在灶上温过，这会儿摸着还带着点热气。
“黑娃，忍忍，抹点油能少疼点。”
周安轻声了句，蘸着草药油往伤处轻轻揉按。
那油一碰到皮肤，带着股子辛辣的药香。
黑娃原本皱紧的眉头松零，嘴里的哼唧声也轻了。
周安的手劲儿拿捏得刚好，不重不轻地顺着腿骨揉。
一边揉一边摸，这是老医书上的“摸法”。
得先摸准骨头错位的方向，就跟给迷路的孩子找回家的路似的。
摸了约莫半袋烟的功夫，周安心里有了数。
他让旁边帮忙的伙子，按住黑娃的肩膀。
自己则蹲到炕尾，双手分别攥住黑娃的脚踝和腿肚。
“黑娃，咬紧牙，忍一忍啊！”
他话音刚落，不等黑娃回应，突然手上一使劲。
只听“咔吧”一声轻响，然后黑娃“嗷”地叫了一声。
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满脸痛苦。
“好了好了，骨头归位了！”
周安赶紧松了手，又凑过去摸了摸。
对比着看了看，黑娃两条腿的长度。
再扶着黑娃的脚踝轻轻一抬，腿能伸直了，角度也跟另一条腿对齐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刚才那一下用的是“端提”手法，非常考验手法。
力道大一分能把骨头捏碎，一分又归不了位，幸好没出差错。
接着，周安又拿出个黑褐色的药膏。
这是他用骨碎补、土鳖虫磨成粉，再掺上猪油熬的接骨膏。
闻着有点腥，却是接骨的好东西。
把药膏抹好，接下来该弄夹板了。
周安早就在空间里，备好了许多杉树皮。
都是挑着纹路顺、质地韧的，用刨子刮得平平整整。
又在灶火上烤了烤，弯成贴合腿型的弧形。
他先从药箱里拿出块粗棉布，泡进旁边熬着的草药汁里。
那汁是用当归、红花、续断煮的。
颜色跟酱油似的，闻着一股子药香。
棉布吸饱了汁，他拧干了往黑娃腿上一裹。
再把杉树皮夹板贴上去，左右各一块，刚好把腿裹得严严实实。
“绑布条得松紧合适，太紧勒得血脉不通，太松夹板会晃。”
周安一边，一边拿过粗布条，一层一层往夹板上缠。
缠完了还伸手，往夹板缝里探了探。
刚好能伸进去一根手指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周安收拾着东西，又从药箱里拿出个纸包，里面是晒干的草药。
“等会儿我给你熬碗汤药，喝了能活血化瘀，让骨头长得快些。头三喝的是‘活血汤’，过阵子再换‘接骨汤’，保准你三个月就能下地跑。”
旁边的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刚才还觉得周安是吹牛。
这会儿见他手法熟练，药也准备得齐全，一个个都竖起了大拇指。
“安，你这手艺真不赖！看着比镇上卫生院的老大夫还厉害！”
周安笑了笑，没话。
他这都是从医书上学的真本事，今儿个能派上用场，也算没白费那些熬夜翻书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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