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瑢在鼎城住了四日，鲜于阙日日都能寻着由头不愿动身。昨日倒好，是让近卫去买邻城的糕点，偏要等着尝口鲜。
既然有皇子在，原本急得不行的知府也都懈怠下来，面上跟着急，心里却是平静得很，只当是难得的机会多伺候伺候主子。
当然，若是能有机会立功，他们也愿意争上一争，可他们太晓得鲜于阙这一行饶秉性，便也不抱有这样的幻想。
“你们日日都忙得紧？可有奏效的法子？”玄瑢坐在衙门议事厅里，横眉扫向立着的胡知府等人。
胡知府赶忙拱手上前，官话应付了几句，见玄瑢面色依旧不善，眼瞧着要发一顿邪火。
“我瞧着萧统领日日跟着鲜于王爷，恐是有些法子的。”他自然知晓九殿下同那位萧统领不对付，转移下炮火，总好过自个遭殃。
玄瑢拧了眉头，心中郁结的焦灼之气翻涌，他捏了捏拳头，强压了情绪。
自他来了鼎州，老七在上京便没消停过。他的探子已送了好几封密信来，若是北凌使团不能如期抵京，这原本立功的垫脚石倒是成了他的绊脚石。
他静坐冥想，指节弯曲，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下头站着的官员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殿下，鲜于王爷求见！”屋外一个侍卫快步来报，打破了屋里紧张到凝固的氛围。
玄瑢这才抬起头来，扫一眼下头跪着回话的侍卫。
“就他一人？”
“还跟着位带着帷帽的姑娘。”侍卫回话。
玄瑢眸子一缩？姑娘？他倒是以为，会是萧北宸跟着一道来，毕竟这几日，这是鲜于阙第一遭自个儿往这府衙来，这可是绝好的邀功机会。
“请进来。”
鲜于阙行事向来张扬，北凌的衣裳又崇尚鲜艳，整个人如一团火焰般，脚步没几下就超过引路的侍卫，自顾自往这边来。
“九殿下，九殿下。”鲜于阙亮着嗓门，刚跨进府衙大门便喊了起来。
玄瑢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又不易察觉地压了下去。自然是鲜于阙先行找上门来，总是比他去请，要多几分话语权。
“九殿下。”鲜于阙大喇喇在玄瑢身侧的位置坐下，双手使劲儿搓了把脸，往身后的女子身上一指，“玉昔念她阿姐了，我带她来瞧瞧。”
玄瑢露出一丝玩味的笑，“王爷倒是很怜香惜玉。”
“我到你这避避。”鲜于阙摆摆手，面上神色却满是不耐烦，“可给我烦的不行！”
“是谁让王爷这么烦躁？”玄瑢问出这话时，心下已有了答案。
这几日萧北宸带着那位画师，日日跟着北凌使团，玄甲营的人一个个问询那批贼饶长相。扰得使团不得安宁。
鲜于阙几度要发怒，因着萧北宸手中的把柄，也只得强忍着。
这般相处了几日，他也摸清了萧北宸的秉性脾气，这并不是个可以拉拢的，加之又被讨扰了几日，心下慢慢起了杀意。
“哼，不提不提。”鲜于阙拉扯着一侧的嘴角，使劲摇了摇头，“殿下这边可有好酒？”
“自然是樱不过，我从上京带来的不多，勉强也就只能喝上两日。”玄瑢笑容里藏着深意，“待到了上京，一定管王爷够。”
鲜于阙眼珠子一转，却没有应声。
暮色下沉，府衙里早早掌了宫灯。
摇曳的烛火照得屋子透亮，玄七将厚厚一沓画纸摊开在书案上，烛光映在站在书案前的两人面上，浓郁的愁容慢慢化开。
萧北宸草草扫了一眼书案上的画，转眸对一旁的关少珏道：“您如何看？”
关少珏已四十有余，鬓发虽已掺了白，腰杆却依旧挺得笔直。他合起手上的折扇，眼底透着柔和。
“瞧着那些北凌饶描述，细节上虽有些偏颇，但整体还是对得上的。”他拿折扇扇柄点零画上几处地方，“目前看来，他们口中的贼人，并非是空穴来风，随意捏造。”
萧北宸眸光随着扇柄扫过，也轻轻颔首。
“这次请先生出山，倒不是为了画这几幅画。”他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关少珏朗声笑了两声，了然于胸，“我自然知晓。”
屋外，龙四叩了三下门，听着那敲门的动静，玄七便知晓，这人又有不平事了。
“爷，先生。”龙四进门，还是规规矩矩给人行礼，抬起脸来时，一张四方脸上攒满了怨怼之色。
玄七走近了，拿胳膊肘悄悄怼他。
“可是受气了？”关少珏心思细腻，也不同龙四他们生分，温声问道。
龙四从舞刀弄枪，跟着的主子也不是个温柔细致的，难得关少珏如此平和友善，他一刻等不了，将肚子里的憋屈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那个王爷在前厅里头吃酒呢！几个大人都在，九殿下怎么没来知会我们爷？”
玄七一听，白眼一翻，低声在他身侧嘀咕，“切，我们爷可不愿跟着一道去陪酒！”
龙四难得反驳一次玄七，他气鼓鼓的，“若不是玄甲营的兄弟和关先生这几日费心周旋，那王爷如何会给九殿下服软。怎地我们反倒捞不到好了？”
萧北宸唇角一勾，同关少珏对视一眼，“好酒我这也有，关先生要不要一道用晚膳？”
龙四一听有酒，暗淡的眼神一下子敛足了芒，他将方才的不快一下子抛个干净，搓着手等着关少珏答话。
“不了，我今儿想早些歇息，这酒，便给龙四兄弟喝吧！”关少珏语罢，便辞了众人，面上带笑离开。
萧北宸也不同他客道，眸光又重新落在那一书案的画像上。
如北凌使团那些人所言，贼人中开口讲话的只有三人，可听口音皆不是上京人士。且那三人，也非同一处地方的口音，只是交流大抵无碍。
若是这般，这批贼人是临时组建的可能性要更大些。但这一切都是推断，尚少一个突破口。
离他们并不远的前厅，此刻可是热闹异常。
玉心玉昔两姐妹，不但容貌一绝身姿妖娆，那舞技，更是在鼎城也能排上名号。胡知府一众官员看得入迷，却也不敢张扬，心念起时，只能一口烈酒压下。
酒过三巡，门外悠悠现出一个身影。
那人一身青色长袍，衬得人清秀寡淡，和煦笑意配着那卓然风姿，如春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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