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垚看着那对母女，温和地开口。
“去哪儿？我顺路带你们一程。”
女人拄着拐杖，有些局促地笑了笑，轻轻摇头。
“谢谢您，我们去菜市场买菜，很近的，不用麻烦了。”
她低下头，对自己女儿：“妞妞，快谢谢叔叔！”
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女孩，仰起纯真的脸，冲着李克垚露出一嘴整齐的白牙。
“谢谢叔叔！”
那软萌可爱的模样，像一颗糖，瞬间融化了李克垚的心。
“没事，路上心。”
他目送着母女俩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脸上的温和笑容却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他掉转车头，油门拧到底，摩托车发出一声咆哮，直奔公安局。
李军为他专门准备了一间安静的办公室。
这些年所有失踪儿童的卷宗，堆了半张桌子，只要不带出公安局，他可以随时来看。
桌上，一杯李军亲手泡的明前毛尖正散着热气。
李克垚却一眼都没看。
他坐下来，直接翻开了最近两年的卷宗。
一个个稚嫩的面孔，一桩桩冰冷的记录。
每一个失踪儿童的背后，都是一个被撕碎的家庭。
李克垚的心，像是被泡在冰水里，一点点下沉。
前世的记忆太过遥远和模糊，他根本记不清具体的案情。
这种无力感，让他胸口发闷，揪心地疼。
忽然，他的手指停住了。
他发现了一个规律。
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规律。
最近一年内失踪的六个孩子，失踪地点，全都是菜市场！
菜市场！
人流巨大，环境嘈杂，人员混杂。
父母在这种地方，警惕心往往会降到最低，总以为孩子就在身边，一转头就能看到。
所以，报警时间普遍滞后。
而卷宗里，这些失踪的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四到六岁，长相格外清秀漂亮！
这根本不是走失！
这是蓄谋已久的拐卖！
李克垚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
前世，他曾在电视新闻里看到过这个拐卖团伙的破案报道。
记者采访的现场，人声鼎沸，哭喊声震。
一个女人，因为太过激动，在镜头前直直地摔倒了！
摔倒了！
李克垚猛地站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
那个摔倒的女人，只有一条腿！
她是用一条腿和一副拐杖支撑着身体，重心不稳才会摔倒！
一条腿的女人……失去孩子……菜市场……
刚刚那个叫妞妞的女孩！
那个拄着拐杖的母亲！
线索在脑中轰然引爆，李克垚浑身一颤，如遭雷击！
他一把推开门，疯了似的冲向李军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群警察正在开会，看到他闯进来，全都愣住了。
李克垚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因急切而嘶哑。
“李军！快！带人去菜场！”
“拐卖儿童案有线索了！马上走！一分钟都不能拖！”
李军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拍桌子：“散会！”
他立刻喊上孙毅和几个警察，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李克垚没有上警车，他跨上自己的摩托车，孙毅见状，直接跳到了他的后座上。
摩托车疾驰，风声在耳边呼啸。
孙毅大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怀疑人贩子今会在菜市场动手！目标是一个叫妞妞的女孩！”李克垚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他死死盯着前方，将前世的记忆和盘托出。
“那个团伙专门挑三到六岁，长得漂亮的孩子下手！”
“我今来公安局的路上，刚碰见一个叫妞妞的姑娘，和她妈妈一起去菜场！那个女孩，完全符合特征！”
“我怀疑，她就是下一个目标！”
孙毅听得心惊肉跳，但理智又让他觉得这过于巧合。
“李哥，这……这也太……”
人贩子狡猾如狐，他们追查了这么久都毫无头绪，李克垚今随便碰到个姑娘，就能锁定目标？
这怎么可能！
但他看着李克垚紧绷的侧脸和那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算了，就算白跑一趟，也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
李克垚什么都没。
空跑一趟？
他宁愿是自己想多了！
他宁愿那个孩子平安无事！
一想到那个残疾的母亲，能把女儿打扮得像个公主，那是把全部的爱和希望都倾注在了孩子身上。
如果孩子没了……
那等于要了她的命！
十几分钟的路程，此刻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摩托车一个急刹停在菜场门口，李克垚几乎是跳下车，发疯似的往里冲，孙毅紧随其后。
他身上那身警服，在拥挤的人潮中格外醒目。
买材市民们纷纷侧目，惊愕地看着警察冲进菜市场。
抓偷？还是抓坏人？
李克垚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疯狂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寻找那对母女的身影。
没有！
哪里都没有！
难道……来晚了？
人间惨剧，已经发生了？
李克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越收越紧，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李军带着其他警察也冲了进来。
几名警察同时出现，瞬间在市场里引起了一阵骚动。
前方的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你别哭了，快找警察啊！”
“哎哟，人家腿脚不方便，快帮她一把！”
“真是可怜啊，孩子一转眼就丢了！”
“我刚才还看见那孩子了，长得跟年画娃娃似的，真俊！”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克垚的心上。
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来晚了。
他终究，还是来晚了！
为什么！
为什么看到她们的时候，不坚持送她们一程！
为什么看卷宗的时候，没有早一点想起来！
恨！
无尽的悔恨和自责，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孙毅也听到了那些议论，他震惊地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李克垚，心底翻起了滔巨浪。
竟然……全被他中了！
他们跟着李克垚，分开人群冲了过去。
人群中央，一个女人瘫坐在地上，正撕心裂肺地哭嚎。
正是那个拄着拐杖的母亲。
她看到穿着警服的孙毅，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发出了绝望的哭喊：
“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妞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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