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二十分，许莳夕推开教室后门时，倒计时牌正好翻到新的一页——【99】。鲜红的数字在白色底板上刺眼地跳动，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宋煜珅果然已经在座位上，面前摊开的物理竞赛题集写满了批注，手边的保温杯冒着热气。听到开门声，他抬头看了一眼，眼镜片上反射着晨光，看不清眼神。
“早。”许莳夕轻声，从包里掏出两个还温热的豆沙包放在他桌上，“食堂刚出锅的。”
宋煜珅的笔尖顿了一下，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许莳夕注意到他的左手腕上戴了只运动手环——这不像他的风格。当她回到自己座位时，发现桌上多了瓶矿泉水，瓶身上贴着便签：【每至少喝三瓶】。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是宋煜珅的风格。
教室陆续进来更多人。周沐阳今异常安静，把篮球重重塞进储物柜，落锁的声音引得前排同学回头。林雨的座位上一如既往堆满资料，但许莳夕敏锐地发现，那本砖头般的雅思词汇书下面，压着崭新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看什么看！”林雨注意到她的目光，做了个鬼脸，“本姐就不能双线作战吗？”
苏雨卿最后一个进来，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她安静地坐下，从书包里取出作文本——扉页上贴满了老师写的\"一类卷\"评语，最新的一页却满是红色修改痕迹。
早读开始前，班主任老李走上讲台，手里拿着一沓表格：“二模定在30后，今发志愿预填表。”他的目光扫过教室，“别以为99很长，去掉周末、节假日、体检...实际学习日不到70。”
许莳夕的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点。70，1680时，分钟...她下意识看向宋煜珅，发现他正在笔记本上写什么，笔迹比平时急促。
午休时间，五人组占据了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周沐阳对着数学卷子上的红叉发呆，铅笔在指间转得飞快。
“建系时空间想象力不够。”宋煜珅突然开口，把一张草稿纸推过去，“试试这个坐标系。”
周沐阳盯着纸上精巧的三维坐标系，眉头渐渐舒展：“靠，还能这样？”
“宋煜珅的脑回路和我们凡人不一样。”林雨咬着笔帽，“莳夕，这道历史题...”
许莳夕凑过去看题，发现是上次自己错过的同类题型。她正要讲解，宋煜珅的水杯突然进入视线——杯身上贴着【每喝水1800ml】，下面还画着八个格子，已经勾掉了三个。她心头一动，想起自己桌上总会出现的那瓶水。
下午的数学测，周沐阳又错了两道立体几何。放学后他没等任何人，抓起书包就冲出了教室。苏雨卿想追上去，被宋煜珅拦住：“让他静一静。”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早已响过，但高三教室的灯光依然亮着。许莳夕整理完错题本，发现已经十点半，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五个。宋煜珅还在解一道复杂的电磁学题，眉头紧锁；林雨趴在雅思阅读题上睡着了；苏雨卿轻声读着英语范文；而周沐阳的座位空空如也。
“沐阳呢？”许莳夕声问。
苏雨卿咬了咬嘴唇：“操场。他...需要发泄。”
许莳夕望向窗外，漆黑的操场上有个人影在狂奔，像只困兽。她刚想什么，宋煜珅已经站起来：“我去看看。”
“我去吧。”苏雨卿从书包里拿出保温杯和毛巾，“我知道他需要什么。”
夜色中的操场上，周沐阳已经记不清自己跑了多少圈。汗水浸透校服，喉咙里泛着血腥味，但邻居那句“再这样下去连二本都危险”仍在脑海中回荡。直到腿一软跪倒在地，胃里翻江倒海地吐了出来。
一块温热的毛巾突然递到眼前。苏雨卿蹲在他身边，什么也没，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等周沐阳喘匀了气，她又递上保温杯，里面是加了蜂蜜的柠檬水。
“...谢谢。”周沐阳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苏雨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我把你错的题重新算了一遍。”月光下，她的字迹娟秀工整，每个步骤都详细得近乎啰嗦，“不是空间想象力的问题，是你总忽略Z轴的比例尺。”
周沐阳盯着那张纸，突然抓住苏雨卿的手：“我要是...真的考不好怎么办？”
“那就复读。”苏雨卿的回答干脆得让他吃惊，“我陪你。”
远处教学楼的灯光渐次熄灭，只剩下他们班的还亮着。周沐阳抬头看去，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正向操场张望。他鼻子一酸，拉着苏雨卿站起来：“回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回到教室时，林雨已经醒了。
深夜的台寒风刺骨，五个人裹着校服外套挤在一起。林雨把投影仪对准空白墙面，《死亡诗社》的画面模糊地浮现出来。
“我偷了我爸的投影仪！”她得意地，“最适合在这种时候看的电影！”
当电影里学生们站在课桌上喊\"oh captain, my captain\"时，许莳夕发现自己哭了。余光里，她看到一向高冷的宋煜珅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周沐阳紧紧握着苏雨卿的手；而林雨哭得最凶，鼻涕泡都冒了出来。
电影结束已是凌晨。五个人默默收拾设备，谁都不想打破这片刻的宁静。回到教室收拾书包时，许莳夕发现倒计时牌已经翻到了【98】——新的一开始了。
林雨突然抓起粉笔，在黑板的角落写下\"m国大学\"，然后转身把粉笔递给周沐阳。周沐阳愣了一下，在下面写下\"b大\"。苏雨卿接过粉笔，写下\"b大\"，许莳夕写的是\"A大\"。最后所有人都看向宋煜珅。
宋煜珅走到黑板前。他没有另起一行，而是在许莳夕写的那行后面，添了一个的\"+\"。
五串字迹紧密相依，像某种无声的誓言。窗外，第一缕晨光已经悄悄爬上了际。
“走吧，”周沐阳背上书包，“今也要活下去。”
五人陆续走出教室，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许莳夕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黑板角落的字迹，又看了看宋煜珅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漫长的九十八，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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