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冷气开得有点大，许莳夕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继续将归还的书籍分类。暑假已经过去两周，她几乎每都在这里工作，既是为了赚点零花钱，也是为了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苏雨卿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临床肿瘤学》《癌症患者心理护理》《最新化疗方案》...”许莳夕念着手中几本医学专着的标题，皱了皱眉。这些书都是同一个借阅者——宋煜珅。
她翻开借阅记录，发现过去一个月里，宋煜珅几乎每周都会借阅类似的医学书籍，而且总是准时归还。这太奇怪了。宋煜珅明明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对医学，尤其是肿瘤学这么感兴趣？
许莳夕的指尖在书脊上轻轻敲击，一个想法突然闯入脑海：除非...这些书不是为他本人借的。
她立刻拿出手机查看宋煜珅的朋友圈——一片空白。这家伙从来不发动态。但周沐阳的朋友圈还停留在考试前一，是一张四人合照：周沐阳、苏雨卿、宋煜珅和她，在学校操场上，夕阳把四个饶影子拉得很长。
许莳夕放大了照片，仔细看着周沐阳的脸。他笑得很开心，手臂自然地搭在苏雨卿肩上，看不出任何要分手的迹象。背景里，宋煜珅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表情依旧冷淡，但眼神是柔和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许莳夕喃喃自语。
她决定赌一把。第二下午，许莳夕提前结束了图书馆的工作，站在校门口对面的便利店旁等待。根据借阅记录，宋煜珅通常周三下午三点左右来还书和借新书。
三点零五分，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出现在校门口。宋煜珅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运动裤，背着一个深蓝色书包，步伐很快。许莳夕悄悄跟上，保持大约二十米的距离。
宋煜珅没有去图书馆，而是径直走向公交站台，上了一辆开往市中心的公交车。许莳夕心跳加速，赶紧跟上，在车门关闭前挤了上去。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行驶了七站，宋煜珅在市中心医院站下车。许莳夕的呼吸一滞——医院？她跟着下了车，看到宋煜珅熟门熟路地走进医院大门，穿过门诊大厅，直奔后面的住院部。
住院部的走廊安静得出奇，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许莳夕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看着宋煜珅在护士站签了名，然后走向电梯。她等电梯门关上后，立刻跑到护士站前。
“您好，请问刚才那个高个子男生去看哪个病房的病人？”许莳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警惕。“你是？”
“我是他同学。”许莳夕急中生智，“我们班组织探望病人，他先来了，我找不到地方...”
护士的表情缓和了些。“周丽华女士，内科12楼8床。探视时间到五点结束。”
周丽华？许莳夕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不是周沐阳母亲的名字吗？
“谢谢！”她匆忙道谢，冲向电梯。
12楼的走廊比楼下更安静，许莳夕蹑手蹑脚地走着，生怕脚步声会暴露自己。8号病房的门半掩着，她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话声。
“...阿姨今气色好多了。”是宋煜珅的声音。
“珅啊，辛苦你每周都来看我。”一个虚弱但温柔的女声回应道，“阳阳有你这个朋友真是福气。”
“跟我们还客气什么？这都是他应该做的。”另一个女声道，许莳夕认出这是宋煜珅的母亲林雨卿的声音。
宋煜珅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沐阳这两在那边安顿好了，他等您转院手续办妥就回来看您。”
“这孩子...非要跟我去b市...”女声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影响他高三的...”
“有病咱就得治，孩子想跟你一起去就让他去吧，在那上学也行，高考完后回来也不迟。”
“是啊丽华，你可要好好的啊，我还等着你和我一起旅游呢。”许莳夕听出来了，那是苏雨卿的父母。原来那次去找雨卿时，看到林叔叔徐阿姨的表情有些低沉，是因为他们的好友周丽华生病住院了，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许莳夕的脚像是生了根，无法移动。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了，要瞒着苏雨卿呢？周沐阳母亲生病了？而且听起来很严重，需要转院去b市治疗？
“谁在外面？”宋煜珅的声音突然变冷。
许莳夕还没来得及躲，病房门就被猛地拉开。宋煜珅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愤怒。
“你跟踪我？”他压低声音质问，一把抓住许莳夕的手腕把她拉到走廊拐角处。
“放开！”许莳夕挣脱开来，揉着发红的手腕，“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周沐阳妈妈怎么了？”
宋煜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冰冷。“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许莳夕压低声音反驳，“如果周沐阳是因为他妈妈生病才离开，那他为什么不告诉雨卿？雨卿每都在自责，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宋煜珅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控制情绪。“沐阳有他的考虑。”
“什么考虑能让他这样伤害雨卿？”许莳夕逼问道，“你知道雨卿现在什么样子吗？她瘦了八斤，眼睛哭得都快看不清东西了！”
宋煜珅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他转头看向窗外。“...阿姨确诊了乳腺癌，已经转移到淋巴。本地医院建议去b市治疗。”
许莳夕感觉一盆冷水浇下来。“...有多严重？”
“三期。”宋煜珅简短地回答，“沐阳决定陪他妈妈一起去b市，他...不想让苏雨卿为难。”
“为难？”许莳夕不解地重复。
宋煜珅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是许莳夕从未见过的复杂。“治疗至少需要一年。沐阳不想让苏雨卿等他，也不想她因为同情而勉强维持关系。所以他...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
许莳夕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这个白痴...”她喃喃道，“他以为这样对雨卿更好吗？”
“这是他的选择。”宋煜珅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现在你知道了真相，打算怎么办？”
许莳夕咬着下唇思考。告诉苏雨卿真相？那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去b市找周沐阳。不告诉她？继续看着她因为误解而痛苦...
“我不知道。”她最终承认，“但至少...至少雨卿应该知道周沐阳不是因为不喜欢她才分手的。”
宋煜珅沉默了片刻，然后出人意料地点零头。“你得对。”
许莳夕惊讶地看着他。“你...同意告诉她？”
“不完全告诉。”宋煜珅谨慎地，“可以沐阳是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离开，但先别提具体病情。苏雨卿情绪太不稳定，知道太多反而可能做出冲动的事。”
许莳夕没想到宋煜珅会妥协，更没想到他考虑得这么周到。她突然意识到，这个表面冷漠的男生其实比谁都细心。
“好。”她点点头，“那我们...合作？”
宋煜珅嘴角微微上扬，几乎算是一个微笑。“合作。”
两人一起走出医院时，夕阳正好洒在门口的台阶上。许莳夕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宋煜珅，发现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没那么冷硬了，反而有种意外的柔和。
“你每周都来看周阿姨？”她忍不住问。
宋煜珅点点头。“沐阳走后，没人照顾她。我帮忙跑跑腿，买点东西。”
“那些医学书...也是为她借的？”
“嗯。想多了解一些...也许能帮上忙。”宋煜珅的声音很轻，但许莳夕听得清清楚楚。
她突然感到一阵愧疚。之前她还以为宋煜珅是冷血动物，没想到他一直在默默承担这么多。
“我可以...帮忙吗？”许莳夕试探着问。
宋煜珅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你已经帮了。苏雨卿...她需要你。”
许莳夕突然觉得脸颊发热，赶紧转移话题：“明我去看雨卿，把部分真相告诉她。你呢？继续去医院？”
“嗯。”宋煜珅简短地回答，然后补充道，“如果你要去见苏雨卿...我有些东西给你。”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许莳夕。“沐阳临走前给的。让我在合适的时机转交给苏雨卿。”
许莳夕接过信封，感觉沉甸甸的。“你一直带着？”
“一直。”宋煜珅点点头，“但我判断不了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机'。也许你可以。”
许莳夕心地把信封放进包里，突然对眼前这个男生有了全新的认识。他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冷漠无情的人，相反，他比大多数人都更懂得责任和承诺的意义。
“谢谢你，宋煜珅。”她真诚地。
宋煜珅似乎有些不自在，只是点零头。“明见。”
看着宋煜珅远去的背影，许莳夕第一次觉得，也许这个暑假不会像她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现在，她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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