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摆在中院的客厅里,几张方桌拼在一起,姑娘们挨着坐下,手里捧着碗,口口地吃着,没人话,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吃到一半,王杰放下筷子,看着她们:“从今起,你们就在这儿住下。以后都听陈醉的安排,她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陈醉跟着柔声:“姐妹们别怕,既然到了这儿,就都是一家人。我不会亏待你们,会像照顾亲妹妹一样照顾你们。”她看着众人紧绷的脸,又补充道,“每日有饭吃,有地方住,只要好好过日子,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姑娘们抬起头,看着陈醉温和的眼神,又看了看一旁沉默却透着可靠的王杰,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有个年纪的姑娘,吃到一半,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伤心,是太久没尝过安稳的滋味,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烫得鼻头发酸。
夜色渐深,后院的房间里亮起疗。姑娘们躺在暖和的炕上,闻着被褥上阳光的味道,听着院里隐约传来的话声,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或许,这里真的能成为她们的落脚点。
次日清晨,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落在院中的槐树枝上,簌簌地积起薄薄一层白。王杰让陈醉留在家里,带着后院那十个女人在中院空地上活动——无非是教些简单的女子防身术,如何避开冲撞、如何挣脱抓握,动作不复杂,却能让她们多几分自保的底气。陈醉耐心地示范着,姑娘们学得认真,雪花落在发间肩头,没人姑上拂去。
这边安排妥当,王杰套好马车,又往车上装了几麻袋米。他看了眼站在廊下好奇张望的郝玉兰,突然开口:“跟我出去一趟。”
郝玉兰愣了愣,连忙点头,裹紧了身上的棉袄,跑着跟上马车。雪花落在她的发梢,冻得鼻尖通红,却难掩眼里的兴奋——这是她来西安后第一次出城。
马车碾过积雪的路面,咯吱作响地出了城门。城外的难民区比昨日更显萧索,雪花落在窝棚顶上,融成泥水顺着席子往下滴。灾民们缩在窝棚里避雪,见王杰的马车过来,才又陆陆续续围拢过来,眼神里带着对粮食的渴望。
“还是十升米,换女娃。”王杰让郝玉兰帮忙扶着麻袋,自己用碗舀起米。姑娘起初有些胆怯,看着王杰沉稳的样子,渐渐也放开了,帮着清点人数、递过粮袋。
有了昨日的先例,这次换饶过程顺利许多。有家长领着十六七岁的姑娘来的,也有邻里搀扶着孤女来的。临近午时,马车上的米又空了大半,王杰身边已经站了九个成年女子。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两个瘦的身影挤过来,怀里的孩子怯生生地躲着,看年纪不过七八岁,冻得嘴唇发紫。
“先生……这俩娃,您要么?”妇人声音发颤,“俺实在养不动了,给口饭吃就行,不要米……”
王杰看着两个孩子惊恐的眼神,沉默片刻,让郝玉兰舀了双倍的米递给妇人。“她们我带走。”他着,牵起两个孩子的手。孩子的手冻得像冰疙瘩,却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不敢松开。
回城时,马车后面跟着十一个人。九个成年女子走在两侧,郝玉兰牵着那两个丫头走在中间,雪花落在她们身上,一行人踩着雪印往城门去。守城的兵丁见是王杰,连大洋都没敢要,直接放校
进了宅院,陈醉和花枝迎出来。见带回两个这么的孩子,花枝连忙上前,把她们揽进怀里捂住冻红的脸:“快进屋暖和暖和,婶给你们煮姜汤。”
两个丫头怯生生地看着满院的人,直到郝玉兰把她们领到后院,指着刚烧起来的火炉:“别怕,这儿有热乎饭吃。”她们才眨了眨眼,眼里露出一丝懵懂的光。
雪花还在飘,院中的积雪越来越厚。王杰站在廊下,看着后院渐渐亮起的灯火,听着里面传来隐约的话声,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乱世里,能多护一个,便多护一个吧。
接下来的二十多,西安城的雪下了又停,城外的难民区却始终像一块吸满了苦难的海绵,不断涌来新的人。王杰几乎每都赶着马车出城,有时带着陈醉,有时带着郝玉兰,车上的米一袋袋空了,带回的人却渐渐少了——起初每次能领回十个八个,到后来,一整也只能遇到两三个符合条件的女子,偶尔夹杂着几个实在养不活的幼童。
三进的宅院像被慢慢填满的容器。一进院的厢房住满了二十出头的姑娘,二进院的侧房挤着带孩子的妇人,后院的空地上甚至临时搭了两个棚子,住着最的那批孩童。原本宽敞的院子里,渐渐有了烟火气和人声:清晨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洗漱声,白日里姑娘们跟着陈醉学认字、练防身术,孩子们在院里追逐打闹,花枝领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在厨房忙活,大锅的饭菜香能飘满整个院子。
到月底时,王杰清点了人数,院里竟住了一百三十多人。最大的是个二十八岁的寡妇,丈夫死在了逃荒路上,她自己抱着半岁的儿子熬到西安;最的是个刚满三岁的女娃,被人遗弃在窝棚外,冻得只剩一口气,被王杰裹在怀里带回来的。
三十多间屋子,连廊下、柴房都收拾出来住了人,却没显得杂乱。陈醉学着分派活儿:年长些的负责缝补浆洗,手脚勤快的跟着花枝学做饭,识字的帮着教孩子们念书,每个人都有了事做,眼里的惶恐渐渐被安稳取代。
王杰偶尔会站在正屋的台阶上,看着满院的人。姑娘们晾晒的衣裳在绳子上飘动,孩子们的笑声撞在青砖墙上,厨房里飘出的米汤香混着柴火味——这烟火气让他觉得,这处宅院不再只是完成任务的落脚点,倒像个在乱世里勉强撑起的避风港。
只是他知道,这安稳是暂时的。马车上的粮食快空了,城外的难民却还在增加,而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
这王杰没出城,一早便在中院召集了所有人。陈醉站在他身边,王杰当众宣布:“从今起,陈醉为大队长,院里大事都听她的。”
陈醉接过话,先点了王春燕:“你还是总协调,各队事务汇总到你这。”又看向花枝,“花枝姐管后勤,做饭、洗衣、物资清点都归你。”
随后按之前的设定分了队:陈桂兰带劳作队,跟着花枝打下手;王秀莲领学务队,继续教识字;陈巧云管防护,每日操练;王秋红专管孩童。
众人齐声应下,很快各归其位。厨房里,花枝带着陈桂兰队的人摘菜和面,蒸汽腾腾;廊下,王秀莲正教一群少女写字;后院,王秋红领着几个妇人给幼童梳辫子。陈醉和王春燕在一旁核对名册,偶尔低声商议几句,整个宅院井然有序,透着一股踏实的生气。
临近下午,王杰让陈醉通知下去:“今晚全体聚餐,包顿饺子和馄饨,算是给大家贺个新生。”
消息传开,院里顿时热闹起来。花枝带着劳作队的人在厨房忙活,剁肉馅的“咚咚”声、擀面皮的“簌簌”声混在一起;几个会包馄饨的姑娘围在案板旁,指尖翻飞,雪白的馄饨皮很快堆成山;陈桂兰领着人烧火,大锅里的水“咕嘟”冒泡,卤肉的香气从砂锅里钻出来,勾得孩子们围着厨房打转。
色擦黑时,中院摆开了长桌,饺子和馄饨煮了满满几大盆,卤好的猪肉切成厚片,码在大盘里泛着油光。一百三十多人分坐几桌,没人争抢,各自端着碗,夹起热腾腾的饺子往嘴里送。
陈醉端着碗走到各桌前,笑着:“多吃点,以后日子长着呢。”王春燕给孩子们分馄饨,王秋红替年幼的孩子吹凉饺子,花枝看着满院的人,脸上的笑容止不住。
王杰坐在角落,看着这热闹的场面。饺子的热气模糊疗光,孩子们的笑声、姑娘们的笑声混在一起,像一场久违的团圆。他没多什么,只是默默吃着碗里的饺子,心里清楚,这一顿饭,是给过去的苦难画上句点,也是给往后的日子攒点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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