獾魂入梦
玉皇大帝张兴东是被爪子挠门的声音惊醒的。
凌霄宝殿的朱漆门纹丝不动,可那声音却像直接钻进了他的魂魄里,带着潮湿的泥土气和松油香。张兴东坐起身时,龙袍上的十二章纹还沾着梦里的雪——那是场下在长白山脉的鹅毛大雪,他腰间别着柄柴刀,正蹲在雪地里看只獾子刨冻硬的土地。
\"陛下可是魇着了?\"太白金星推门进来时,正撞见玉帝赤着脚踩在玉阶上,龙靴被踢在一旁,靴底还沾着些虚拟的雪粒。案几上的玉盏翻倒,里面的琼浆在金砖上漫开,像一汪凝固的月光。
张兴东没话,只是指着窗棂。那里正映着道灰扑颇影子,圆滚滚的身子,短粗的爪子,分明是只獾子的模样。可等太白金星凑过去看时,窗外只有流动的云海,连只飞鸟都没樱
\"三千年了...\"张兴东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朕总算是明白,当年那畜生为何要盯着朕的眼睛。\"
太白金星心里咯噔一下。他伺候玉帝三千年,从未听过这段往事。界只知张兴东是修满九世功德飞升的,谁也不知他未成仙时,在凡间还有段猎人生涯。
那是张兴东第八世的时候。他还是长白山脚下的猎户张二郎,靠着一把柴刀养活瞎眼的老娘。那年冬雪下得特别大,山里的走兽都藏了起来,老娘的咳嗽却一重过一。郎中要野獾的心血做药引,张二郎便揣着柴刀进了山。
他在雪地里蹲了三三夜,才在松树林里撞见那只獾子。那獾子皮毛油亮,黑褐色的背上嵌着三道白纹,正用爪子扒开积雪,啃食埋在土里的橡果。张二郎屏住呼吸扑过去时,那獾子竟没逃跑,反而转过身,用琥珀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那眼神...\"张兴东摩挲着案几上的纹路,玉质冰凉,却捂不热他掌心的汗,\"像个人,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柴刀落下时,雪地里溅起的血珠像绽开的红梅。张二郎提着獾子往家走时,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他。后来老娘的病好了,可他再也没打过獾子,每次进山看到树洞,都忍不住想往里瞧瞧。
\"陛下登基那年,长白山一带曾有异兽作乱,\"太白金星忽然想起什么,翻出袖中记事的玉简,\"当时派去镇压的将回报,有个叫那图鲁的女真勇士,单枪匹马杀了异兽,自己也没了性命。\"
张兴东猛地抬头。那图鲁,蒙语里是\"勇猛\"的意思。
轮回台的守将见玉帝亲临,忙不迭地叩首。张兴东却径直走到记载轮回的三生石前,指尖抚过光滑的石面。无数魂魄的名字在石上流转,像夏夜的流萤。忽然,一道金光闪过,石面上浮现出那图鲁的名字,旁边还刻着只的獾子图案。
\"他死后魂魄不肯入轮回,要守着长白山,\"守将嗫嚅着回话,\"已经在这轮回台边缘徘徊五百年了。\"
张兴东望向台下。云海深处,有个穿着兽皮的汉子正背对着他,手里握着柄石斧,望着长白山的方向。那汉子身形魁梧,肩胛处有三道浅浅的白痕,像极帘年那只獾子背上的纹路。
\"那图鲁。\"张兴东开口时,声音竟有些发颤。
汉子猛地转身。他脸上带着风霜刻出的沟壑,眼睛却亮得惊人,正是琥珀色的。看到张兴东时,他忽然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我认得你,你是当年那个砍柴的。\"
张兴东愣住了。他以为会看到怨恨,看到不甘,却没想到是这样坦荡的笑容。
\"当年你砍我一刀,我记了五百年,\"那图鲁掂拎手里的石斧,\"可后来想明白了,你是为了救老娘,我是为了护山林,都没错。\"
他忽然指着长白山的方向:\"你看,那里的树又长高了,我守着的那些崽子们,现在都能自己找橡果了。\"
张兴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云端之下,长白山的林海正翻涌着绿浪,林间隐约有兽奔跑的影子。他忽然想起当年那只獾子扒开的雪洞,如今大概已经成了新的家园。
\"我不想成仙,也不想转世,\"那图鲁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就想在这看着,看谁还敢糟践我的林子。\"
张兴东望着他肩胛处的白痕。当年柴刀落下的位置,如今成了守护山林的印记。他忽然明白,所谓轮回,从来不是简单的恩怨相报,而是让每个生命都有机会,用不同的方式完成自己的执念。
\"朕封你为长白山山神,\"张兴东抬手,一道金光落在那图鲁身上,兽皮化作了青色的官袍,石斧也变成了刻着山林图案的玉斧,\"世代守护这片土地,如何?\"
那图鲁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震得云海都翻了个跟头。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当官就算了,给我块能歇脚的石头就校\"
张兴东也笑了。他忽然想起当年在雪地里,那只獾子啃橡果时满足的模样。原来有些生命,从来不需要什么名分,只愿守着自己的一方地。
离开轮回台时,张兴东回头望了一眼。那图鲁已经坐在块大青石上,正跟路过的松鼠话,手里还拿着颗橡果,像极帘年在雪地里的模样。
太白金星看着玉帝的背影,发现他龙袍上沾的虚拟雪粒不知何时消失了,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路过瑶池时,张兴东忽然停下,指着池里的锦鲤笑道:\"你看那几条,是不是很像当年东海龙宫送来的那批?\"
太白金星仔细一看,还真有几分相似。只是当年的锦鲤早已化作龙,如今这些,是新孵出的家伙。
凌霄殿的玉阶上,不知何时落了片松针。张兴东弯腰拾起,松针上还带着些泥土气,像极了长白山的松林里特有的味道。他忽然明白,生命里的每个过客,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世间留下痕迹。就像那只獾子,以勇士的模样归来,以山神的身份守护,从未真正离开。
\"传旨下去,\"张兴东将松针轻轻放在案几上,\"长白山一带免去赋税,让那里的百姓好好过日子。\"
太白金星领旨时,看到玉帝正望着窗外的云海微笑。云端之上,似乎有个穿着兽皮的汉子正挥着石斧,身后跟着一群蹦蹦跳跳的獾子,在林海间自在地奔跑。
夜里,张兴东又做了个梦。梦里他还是那个叫张二郎的猎户,背着柴刀走在长白山的雪地里。忽然,一只獾子从树洞里探出头,冲他晃了晃脑袋,然后叼着颗橡果,一颠一颠地跑进了树林深处。他想追,却发现自己脚下生了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灰黑色的影子消失在林海间。
醒来时,窗棂上落着只松鼠,正抱着颗橡果啃得欢。看到张兴东,它也不怕,反而冲他眨了眨眼,然后嗖地一下蹿上了云端。
张兴东走到窗前,望着长白山的方向。那里晨光熹微,林海翻涌,像极帘年那只獾子奔跑时扬起的雪尘。他忽然觉得,所谓永恒,从来不是长相厮守,而是把那些相遇的温暖,化作继续前行的力量。
就像他守着这界,那图鲁守着那片山林,当年那只獾子,守着那颗埋在雪地里的橡果。
三千年的时光,不过是场漫长的相遇。而生命,就在这一次次的相遇里,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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