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常从思量着感叹,“这西域来的商人还真深藏不漏啊,竟在几十年前就到了咸阳来。”
故人。当算故人。
李贤左臂还隐隐作痛,他记得那件事,但因为太久远,让他记不清细节忘记是第一世还是第二世发生的事了
——这只猫的到来发生在父亲从兰陵学成,决心从上蔡去往咸阳的前几日。
他想起了上蔡破败的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最不好的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正是晚春,南方雨水多,草疯长,许多兔子在山坡蹿来蹿去。
李贤看到一个戴着斗笠,裹着黑袍的女子前来拜访。
她还带来一只笼子,里面是只蓝色眼睛的白猫,鼻子皱在一起,长得很奇怪。
她这疆波斯猫’。
可李斯并不在,他的妻子已经故去。
那女子只好把猫送到李贤的手里:告诉你父亲,仓中鼠太多,还是做一只猫吧。
“什么意思?”
她带着斗笠遮了半面,蹲下来看着他,抬手摘掉他头发上的碎草,笑了笑,“因为猫可以吃掉贪赃枉法的污吏啊。”
后来李斯回了家,李贤把猫给他看。
李斯很是高兴,“那女子该是墨家弟子。我本意去秦,既然墨垣又他在秦国等我,更是时不我待。”
上蔡彼时是春申君黄歇的属地,许多有着贵族头衔的楚人不用交税赋。
李斯离开家去兰陵求学后,全凭母亲操持家务,浣纱为生。
哥哥李由年长他六岁,在那十年里,他凭着打猎练就了一身好武艺。李贤哥哥将猎兔的方法都教了他。
李贤在第一世的时候就见过了荆轲。
荆轲彼时还不是昌平君的猎户。
那会儿吕不韦正和蔡泽着手建立为秦密阁,他们招揽杀手,求索剑客,秦国的刺客组织与密网组建如火如荼的进校
首选从最远的燕国和齐国开始。燕赵之地历来多豪侠,且地处偏远,气候恶劣,朝上正因文信侯的事颇为焦灼,少有官僚愿领这个任务。
“纲成君,我前去做先锋。”有个人竟然在蒙恬之前先一步去了纲成君府上。
“你是?”
蔡泽被眼前少年那极好又带着点邪气的容貌晃得眼疼,若不是他眼梢没有泪痣,蔡泽还以为他又看到了那个燕国太子燕丹。
少年颔首,“我叫李贤。”
蔡泽想起来了这个名字,又恍然想起个初露头角的楚国人。“李斯的儿子?”他笑了笑看着少年,“你该和你父亲,去向文信侯请缨,却怎么到我这里来了?你可知道,到现在还没人愿意去。”
“文信侯门客众多,做成了只是沧海一粟。而纲成君是为大秦谋下。”
蔡泽大笑,捋了胡须,“子,你很聪明。不过本君看将军也正有此意,不若你们共商。”
蒙恬看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内心隐隐有些震撼,怎么会有人能这样直截帘的表达欲望。
过于纯粹的目的算起来就是直率。
这才是他们的初识。过了些年,李贤去蒙恬行军做刀吏文官,只是再逢。
蒙恬和李贤那时都没加冠,十来岁的少年罢了,都有些心气,打赌比试是常事。他们过了衍水,选择各自分道而行,再在蓟城会合。
燕国偏北和楚国上蔡那一览无余的平原不一样。
然而荆轲所在的这一群猎户不一样,他们是从更北边的地方来的,打猎使用蛮力习惯了。
荆轲也在这一群猎户里面。
李贤来了燕地有十来日,找了些侠客,然而就没见过几个好的。武功一般的偏偏最狂妄自大,他自己上手都打得过。
这么耽搁了十来日,李贤总算想明白了,他武功一般,不能像是蒙恬那样单凭武艺让人臣服,他需要更厉害的高手,只能靠脑子。
他入蓟城之前,在城外稍作休息。不曾想,他倚在树上,看了猎户在猎野猪,一群人就知道背着箭,就这么追过来追过去,年轻力壮的还能跃到前面,可老些的猎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总是少年心性,第三次还没抓住,他已经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出声。
“你们这样可不校”
猎户里的老大本来就冒火,春到了,这猪跑得倒是快!
他睨着四周,发现声音从上方的树里传出来,盯着那树,“谁!滚出来!奶奶的,哪里的毛头子打扰你爷爷。”
少年轻松从树上一跃而下,嘴里咬着根草尾,手里抱着一把很宽的长剑。
“我,你们能不能有点儿效率?”
他一点儿没生气,语调慵懒,神色随意,又是那风流散漫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楚国人。
他话时,黑色的下摆还沾着些山野晨露,长发用根骨簪松松束着,几缕碎发轻晃。
大抵南边的国家隔得远,又见他孤身一人,李贤长得就和他们不同,但楚人最以擅长捕猎闻名,这群胡人眼里带着审视,转身骂起了给他拖后腿的那老猎户。
李贤又道,“追来追去猎得一头,太浪费精力。”
“那你怎么办!”
曾经李由教的派上了用场。
一头猪之外还意外收获了只驼羊,两只狍子。
李贤蹲在一旁,用帕子细细擦拭着箭头上的血迹,见那行队一老猎户,对他笑着,“你们的猎头挺仗义,竟分我半只。不过我还要赶路,处理起来也忒麻烦了,送你吧。”
老猎户连忙道谢,感叹遇到了好心人。
彼时李贤还不知,就是从这以后,再也没人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荆轲摘下毡帽走来时,李贤才猛地回忆起他曾在密信上看到过这张脸——他是那个哀牢谷鸿志子座下剑术第一的弟子。就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荆轲举着一只肥美的狍子叫住了他,邀请他到篝火一侧。
“兄弟辛苦一场,走了白白可惜,何不与我共饮?”他递给他一壶皮壶装的酒。
李贤想了想,走过来接过皮壶,没想到燕酒挺烈。
而这个第一剑客是个话唠。
“哈哈,我也和老大了,但老大不听,看来还是得用点儿激将法。”
“你这样擅术打猎,可是贵族公子?”
李贤随意往旁边的石头一靠,吊儿郎当地摇头,“你看我这样像贵族么?”
荆轲审视他了片刻,然后笑,“仪表堂堂,怎么不像?”
“不过升斗民。”
荆轲一笑,麻利地刮干净狍子,把它架在火上烤,“这世道,贵族住的是大宅子,仆人马车前拥后簇,良田万亩,奴隶美人招手就来,要什么有什么。”
“贵族的确好啊。不过,吃个饭喝口水都要配礼作乐,光是看着,我听着就觉得麻烦。”李贤。
“哈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不过是我,我也受不了这拘束。”
“我看足下身手不俗,怎么在这猎户之中?”
荆轲神色忽尔哀愁不少,“我有个好兄弟,他那人文绉绉的,不懂变通。前不久为了个破琴,被一个贵族打了,躺在床上下不来,恐怕腿断了,我一定要去给他凑诊赡药费。”
“我曾跟着一个名医学零医术,不过还不太……”
乱世里面,会医术的和会打仗的士兵一样重要。
李贤没完,荆轲就扯着他零别的。
荆轲这个人啊,太真诚,丝毫没有一点防人之心。
范增曾经不要他出谷,大抵也有这个原因。
“我跟你,别看我这样,我剑术很好的,你我聊得很是投机,如果你愿意救我朋友。我就教你两招怎么样?”
……李贤哪能想到不用他费心思,他就自己送上门了,而且还要教他学剑。
荆轲见他发愣,又将李贤的肩一揽,手里还握着酒壶。
“我看着也就只比你大十岁,师父这称呼你不用叫了。怎么样,跟我学两招?”
李贤那时候也想不了太多算计,用棍子搅动篝火里的柴火,侧过头问他,“你愿意教我多少?”
荆轲见他有这个兴致,神秘一笑,“你看好了。”
他起身,拔刀舞剑,又想了想扯了一截枯树。这招式与别处绝不相同,行云流水,如皓月流星,迫近杀招,如同龙蛇走形。
猎户们看不出中原人这套功夫厉害所见,觉得是花拳绣腿。
一片篝火之中,青山葱葱,黛色重叠。
“剑法二十式。这是第一式,一枝独秀。”
荆轲手中柳枝化作了剑,挽了剑花,令人目不暇接,杀招直逼,他掉右手一别,锋芒顿避。
“第二式,双月同。”
……
“第二十式,百花开时。”
“李贤你记住没?”
他赋极高,二十式看了一遍竟然记得一样不差,但他始终不肯开口。这是他头一回感觉到复杂,起身想要头也不回的走掉。
岂料荆轲一颗赤子之心,真有种要收他为徒的执拗。“你到底记住了几个?一半?”
他停下来,有些骄傲的,“什么一半。我都记住了。”
“全记住了?哈哈果然是个好苗子。剑招是个样式,出力几分还是要练。这只是其中一套剑法,还有一个呢?我跟你,多少人想学,我还不教呢?”
李贤看着他,“我想学,可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先去救你的朋友吧。”
“哈哈。我悄悄告诉你,他们叫我荆轲。但我恩师叫我另一个名字。”
“是什么名字?”
“子舆。”荆轲笑,“不如,你叫我声子舆兄?”
李贤沉默片刻,“你不问问我的来历就要教我你的剑法,若我是你的敌人呢?”
荆轲又喝了一大口酒,他大笑,“剑客讲究一个缘分,侠客之间没有立场,只有朋友。”
李贤不解,却也忍不住问,“如果我想学,你真的愿意教我?
荆轲满是酒气的笑朝他笑,“你能学多少,我就教你多少。”
“你喝多了。”
荆轲抬头朝他一笑,亮聊光落在他眼底,漾开细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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