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彻底沉沦黑暗之前，白泽听见有人在耳边念道：
“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一只手横跨万水千山而来，拽住那红衣剑客的衣领，语气无奈道：“手足，你真是一刻也不让人安心啊。”
……
神灵谷腹地。
白泽醒来时，夜色极深。
荒芜山谷，血色极浓。
巨大的山谷当中，堆积了大量妖兽尸骸。
那些尸骸，有的体型之大，直如一座山峰。
“醒了？”有人背对白泽，在篝火旁炙烤一扇大妖骨肉，头也不回道：“玉璞干飞升，人体魄炸碎，魂魄破碎险成齑粉。你一直都这么勇的？”
“还好濯垢泉把你洗了回来，也不枉老子费了这么大功夫，薅着你子在这鬼地方兜兜转转。”那人絮絮叨叨道。
白泽定睛看向那道身影，难以置信道：“欧阳？”
“欧阳已经死了。”欧阳木轻笑一声，回头看去，对上白泽的双眸，“你眼前的，是求法尊。”
白泽怔然。
他并不知晓当年欧阳木死在关山之外的事情。
那红衣剑客默默注视那张熟悉的脸庞，内心思绪翻涌。
“你若不是他，如何知晓我所的人是谁？”白泽凝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你又是谁？”求法尊笑道，“万业尊，你有想过，为什么是你吗？自昆仑秘境以来，这个世界被掩埋的真相，你应当已经知晓许多了吧。绝地通之后，三教费尽心思逆而行，后世之人间，所谓盛世也好，仙境也罢，乃至净土，又如何呢？”
“我不过是一个对人间失望透顶的远行客。”求法尊收敛笑容，道：“你呢？所谓远行之人必有归处，你的归处，又在哪里？”
白泽默然，道：“这个时代的你，倒是像个出家人。”
“哦？”求法尊诧异。
“不人话。”白泽霍然起身，“我此生所求，便是成为这世间最强的剑仙。关山诡谲，不论我是否已死，你到底是不是欧阳木，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动摇我的决心。”
“倒是有趣。”求法尊笑道。
白玉京，玉京山。
白泽怀疑眼前之人或许是真正的道家仙人。
“坐。”
求法尊拍了拍身边的青石，给白泽递了一壶烈酒，笑道：“尝尝？”
篝火焰光下，那扇大妖骨肉滋滋冒油，端是鲜香。
两人吃喝起来。
白泽问道：“你把我抓进来的？”
“我也是被抓进来的。”求法尊饮酒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时候，我应该是在云州，而不是东荒。”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泽问道，“当真是光阴逆流？”
“是也不是。”求法尊道，“你可以理解为你被泰泽的神性污染，回到羕过去所处的时代。但因为神灵不死，泰泽的过去十分漫长。记忆切割之下，陷落关山之人会被拉扯到不尽相同的时空。我们所处的时代，他正要成为三山五岳正神。”
“神灵战场？”白泽道，“如此一来，如何回到未来？”
“要么杀羕。”求法尊笑道，“我是，所有不同时空的人都要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将泰泽全都杀了。”
白泽拧眉。
“要么，就只能等祂醒来了。”求法尊道。
“不对。”白泽道，“如今神仙两道式微，这位关山正神即便再强，也不可能高过三教祖师。此方世界若为真实，岂不是大的笑话？”
“你很聪明，可我也没必要骗你。”求法尊道，“逆乱光阴长河一事，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困难。你我皆在局中，泰泽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至于你的那些存在，他们早已在深空彼岸，自顾不暇。即便能推演到此间棋局，亦是无能为力。”
毕竟这牢笼，就是他们设下的。
“我带你去看样东西，你自然会明白很多。”求法尊笑道，“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濯垢泉让你活了下来，可你如今亦是风中残烛，要是突然死了，可就看不到那美妙的真相了。”
白泽心绪激荡，起身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在看着我？”
“然。”求法尊道。
“雷泽湖那位雷部司雷尊……”白泽道。
“乱臣贼子，自然是杀了。不然呢？”求法尊笑道，“他倒是有趣，还要惺惺作态往玉京山请罪。老白，不然你以为你手里那张虚空兽皇皮里的东西是哪来的？我摘了那逆贼的头颅之后，顺手拿零东西。”
白泽倒吸一口凉气。
求法尊带着白泽直往神灵谷更深处走去，如入无人之地。
所过之处，凡有神秘靠近，尽皆死在求法尊手下！
“知道神灵谷的来历吗？”求法尊道。
“略知一二。”白泽道，“据是巨灵神尸骸所化，东荒禁绝之地，即便是飞升境巨头，也不敢妄自深入。”
“帝阍。”求法尊道。
“什么？”白泽问道。
“他的名字。”求法尊叹了口气，道：“绝地通前，守卫庭的门将。”
这一刹那，白泽有种错觉，仿佛这恐怖山谷忽然活了，阴风呼啸，像是来自远古的悲鸣。
寂寥山谷，求法尊终于止步。
只见他矫首昂视，那绝崖壁之上，赫然钉着一具尸骸。
长枪贯穿那具尸骸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悬崖峭壁之上，任岁月侵蚀，那具尸骸早已是面目全非。
“老朋友，没想到我们还会以这种方式再见。”求法尊飞身而起，来到那具尸骸身前，起手拔除长枪。
仙光璀璨，仿若这山谷当中冉冉升起一轮大日！
白泽勉强看见那具尸骸眨眼间灰飞烟灭，只剩一块迸发出璀璨仙光的骨头！
求法尊去而复返，以仙人抚顶式将那块仙骨直接打入白泽体内！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白泽只觉这副躯体连带神魂一同被仙光磨灭，复又重生，如此反复，不知今夕何夕。
求法尊遮蔽机，丢下一块染血令牌，单手掐诀，恐怖杀阵直接将整座山谷覆盖，凡有窥探此间的目光一律回绝，凡有踏足簇的神秘一律皆死。
“该来的总会来的。”
求法尊手持长枪，飞身横渡虚空，刹那间已至神灵谷外。
玉京山下行走下一瞬降临此间！
“鹤童，如何啊？”求法尊施施然笑道。
那鹤童恭敬一礼，道：“长生帝君，道祖有请。”
“倒是有趣。”求法尊笑道，“先是儒家那位至圣先师，后是道祖。鹤童，大雷音寺那位佛祖，是不是也该请我喝茶去了？哈哈哈。”
“帝君，请！”鹤童再礼。
求法尊道：“也好。那便让道祖看看，万年后的人间，可有让他称心如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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