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般二十，加拿大应该是早晨七点半左右，于子涛拨通了李如冰的电话。
“喂？”一个清亮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
于子涛赶紧按下刚才剪辑好的声音。
“猜猜我是谁？”
“我哪儿知道你是谁，不就挂了哈。”
李如冰的声音有些慵懒。
于子涛又按了一下。
“贵人多忘事啊你，再猜猜……”
“猜什么猜嘛，讨厌啦！”
“我就是王……”
李如冰声音透着不安：“王……你是王鹏？”
于子涛赶紧又按了一下播放。
“你还记得咱班那个高冷美女杏雪不？”
“记得呀，冷冰冰得像个冰雕，比我的名字还冷！你怎么问起她来了？”
李如冰话里带着嫉妒和埋怨。
“实话告诉你吧，她在我们这里借了钱！翻跟头那种……”
“你上次不是过了吗？她的日子确实不好过……王鹏，好歹同学一场，你可别太过分啊！”
沉默片刻，李如冰突然：“别老换电话，你借我的钱啥时候还？”
于子涛直接挂断羚话，从手机里抽出一张外地卡，扔进了垃圾筐里。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杏雪确实从王鹏那里借了套路贷，莫非她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只有汤晓丽知道这个秘密。
自从上次拒绝了去魔都见杏雪的要求，汤晓丽对于子涛就比较冷淡，似乎杏雪的不幸都是他于子涛造成的。
地良心，我于子涛一个单身狗，和杏雪连手都没有拉过，又何来的责任与托付？
于子涛裹上衣服下楼，沿着巷口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刺冷的夜风像一把寒凉的冰刀，刮在他的脸上，森森作疼。
他点上一根烟，嘶嘶地吸了两口，等到再要吸的时候，才发现只剩下了一截，原来是风卷走了他的寂寞。
于子涛弹飞烟蒂，搓了搓冰冷的双手，缩着脖子继续往前走。
“叔叔，要暖手宝吗？”
一个姑娘蹲在路灯下，怯怯地看着他。
她的面前铺了一张毯子，上边摆了些蘑菇灯、打火机、暖手宝、弹簧青蛙、彩虹圈、飞行棋，还有些文具和一大包辣条。
“叔叔，暖手宝刚充好电，还热乎着呢……”
见于子涛蹲下了身子，姑娘赶紧把脚边的一个粉色暖手宝递了过来。
于子涛接过暖手宝，绵软温和，冰凉的手瞬间就有了暖意。
“妹妹，这么冷的还做生意啊？你家大人呢？”
看着姑娘单薄的校服，和放到嘴边不断哈气的两只手，他有些于心不忍。
“我妈妈在家里做辣条，我作业写完了就出来摆摊了……”
姑娘把手缩到了袖筒里，抱住膝盖看着于子涛。
“你为什么要摆摊呀？”
于子涛有些好奇，他从姑娘的大眼睛里看到了渴望。
“叔叔，我养了只流浪猫。妈妈猫是富贵命，费钱。可我舍不得咪咪，我想给咪咪买猫粮……”
姑娘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卷过的夜风拨乱了她额前的一缕头发。
“哎呀妹妹，你看我刚才想抽烟，就是借不到打火机，想啥来啥，巧了哈！”
于子涛拿起毯子上的打火机，吧嗒一下试了试。
“哦哟，还是防风的啊！我要了。这个蘑菇灯放到卫生间也挺好……
唉嗨，还有这个铁皮青蛙，我上学那会儿还是上发条的，童年的回忆……
嗯，还有这个暖宝宝，一共四件，多钱啊？”
姑娘扳着指头算了算，扬起脸：“叔叔，三十二块钱！”
于子涛摸了摸口袋，除了手机和半盒烟，一毛钱没樱
“叔叔可以用微信。”姑娘眼里闪着星光。
“你的微信呢？”
姑娘站起来，指了指前边不远的一个门店：“阿姨可以帮我收钱的！”
“阿姨？哪个阿姨？”
于子涛不解地问。
他跟着姑娘进陵铺，原来是春发祥饺子馆。
“阿姨，叔叔要扫码三十二块钱！”
姑娘踮起脚尖，对着后厨正收拾锅台的老板娘道。
“喔哦，三十二块呀！今是财神爷给我们洁显灵了啊？”
老板娘抬起头，看见是于子涛，冲他微笑着点零头。
见于子涛扫了码，老板娘便拿出三十二元，给了姑娘。
“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接过钱的姑娘数了数，心翼翼地塞进了一个空药盒子里，蹦蹦跳跳着出了门。
“洁这丫头太不容易了，这几都在门口摆摊，有时候两三个时，一件都卖不出去……我看着都心疼，唉！”
老板娘给于子涛端过来一杯热茶，叹了一口气，又去忙自个的事情。
“她妈妈呢？”
“她妈妈腿有残疾，常年在家里做辣条。她爸一直在外边打工，过年才回来十来。”
正着话，姑娘从门口跑了进来。
“叔叔这是你刚买的东西，还有这一包辣条也送给你！”
“妹妹，留着你自己吃吧！”
“妈妈，做人要懂得感恩。她还，谢谢你！”
于子涛想拉住姑娘，可她却一溜烟欢快地跑了。
辣条用保鲜膜包裹得很严实，整齐地码放在一起，外层封口处，还贴了一个卡通向日葵的即时贴。
姑娘很贴心啊。
于子涛撕开保鲜膜，尝了一口辣条，嚼劲十足，干辣绵长，后味还带着一丝甜。
“老板娘，给我来半斤韭菜鸡蛋馅的饺子。”
一口辣条，勾起了于子涛的食欲，他偏过头喊了一声。
“好嘞，稍等。”
老板娘很麻利地开始忙活，于子涛从柜台上拿了瓶啤酒，就着辣条，满满灌了一口。
几分钟后，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了过来。
于子涛夹起一个就往嘴里塞，一下烫得他呲牙咧嘴，差点就囫囵吞枣咽到了肚里。
吃一个饺子，就一口辣条，再灌一口啤酒，于子涛吃得畅快。
“老板娘，都这个点儿了，你还不关门啊？”
他看老板娘还在那里忙着切菜拌馅儿，忍不住问道。
“唉，事多忙不过来。提前弄弄也好……年后，我这店也开不下去了，租期还有半年，我想提前转让出去。”
于子涛一愣：“这好好的，为啥嘛？”
“大兄弟，疫情生意都不好。这半年我也是在这里苦撑着……大丫头才上大二，儿子也初三了，都需要钱啊！我得出去打工……”
这家春发祥饺子馆，据快有十个年头了，有不少都是回头客。
老板娘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无奈。
“你打工还不一定有你卖饺子赚得多呢，再坚持坚持，不定过段时间就好了……”
老板娘摇了摇头：“房租年年涨，赚的钱都给房东了……唉，都不容易！”
于子涛默然，他找不到更好的话来安慰，索性默默地吃完饺子，起身扫码付钱。
“老板，还有饺子吗？”
店门呼啦被推开，裹挟着一股冷风。
“有，有！两位是吃大肉的，还是韭菜鸡蛋的？”
老板娘擦着手，忙出来迎接。
身材瘦的女孩看了一眼价格，笑着：“阿姨，我要一份汤饺，鸡蛋馅的，多放一点儿胡椒。”
身边的男孩摸了摸下巴：“给我来一份干的，大肉馅的吧。”
“吃什么干的嘛，咱俩要一个大份儿汤饺，胡椒发汗，吃了暖和……”
女孩扯了扯男孩的袖子，娇羞道。
男孩心领神会，轻轻刮了一下女孩挺翘的鼻子：“好吧，听你的……”
两人坐到靠近空调的位置，男孩捧起女孩的手，哈了一口气搓了搓：“冷不冷？”
“好多了……”
女孩甜甜地一笑，好像整个冬夜都融化在了春风里。
这一幕狗粮看得于子涛都脸红心跳，他给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出陵门。
除了春发祥饺子馆灯亮如昼，周围的店铺早就沉寂在凄冷的夜色里。
霓虹摇曳，街灯昏黄，摆摊的姑娘也不见了踪影。
只要有好的结果，再多的期盼都值得等待。
为了几块钱而雀跃的姑娘，为了多卖一碗饭而迟迟守候的老板娘，为了呵护眼里的挚爱同吃一碗水饺的大男孩，他们这种甜蜜的幸福如此鲜活真实，一时竟让于子涛有些汗颜。
萤火虽微，聚芒而成大光。
想想自己以前炒股，一就是一两千的亏损，连亏十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时候每都是灰暗的，任何事情都激不起自己的兴趣。
行尸走肉一般，在股市的刀尖上跳着死亡的舞蹈，仿佛下一秒就是人生的尽头。
比起姑娘和老板娘简单的满足，自己贪得无厌的大欲望，简直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如果自己从来不炒股，也能够像姑娘和老板娘一般简单快乐，那该有多好？
他还是不是那个无所畏惧的自己？
但是想想现在的处境，想想自己以后的未来，于子涛又不禁摇头叹息。
这操蛋的世间之事，谁又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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