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牛大爷腰上系着一个蓝花花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看见于子涛手里的空碗，就有些不乐意了。
“芋头，拿个空碗蹭饭来了？告诉你，清水挂面煎鸡蛋，想吃自己弄，不想吃就滚蛋……”
于子涛努力挤出两滴眼泪：“牛姥爷，行行好吧……我两两夜没吃口像样的饭了……您老有口多余的施舍给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就你这肥头大耳的嘟嘟脸，还好意思装可怜……锅台上有刚煎好的鸡蛋，吃去吧。”
于子涛一听这话，立马屁颠屁颠地钻进了厨房，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煎蛋，塞进了嘴里。
“牛姥爷，你这厨艺太差了吧……鸡蛋干巴巴都舍不得放油啊，还一股焦糊味……”
“嗨，你这臭子！干吃枣你还嫌核大？有得吃就不错了，我几十年还不这样过来的……”
牛大爷挥舞着锅铲，扳着脸嘟嘟囔囔。
“哎呀呀，这还有一碗清汤挂面……煎蛋吃得我嘴干，我就喝一口汤啊！”
于子涛端起碗，呼噜噜几下，连扒拉带吸溜，吃了个一干二净。
牛大爷瞪着眼，咽了咽口水，无奈地摇了摇头。
“牛姥爷，你这饭虽缺盐少醋的，比起我做的那些大鱼大肉，吃起来还是蛮清爽的……”
于子涛打了一个饱嗝：“比如红烧肉，就是太油腻，对老年饶脑血管可不好……可是如果有土豆，那就不一样了，软烂鲜香，就着热米饭吃，绝对合您的胃口！”
“臭子，吃了我的饭，还吊我胃口？”
牛大爷一巴掌就呼在于子涛的脑勺上：“赶紧给我交房租！”
“别打别打……我这就给您拿去！”
于子涛抱着头，噔噔噔地跑上楼，两分钟之后，提着两个大袋子就回到了牛大爷家。
“红烧肉炖土豆，猪头肉拌豆腐干，青椒肉丝，酸辣肚丝汤，半瓶二锅头，两碗热米饭！”
他一边叫嚷着菜名，一边将袋子里的东西，摆到了餐桌上。
“客官，您的菜齐了，请慢用！”
于子涛学着电视剧里面的店二，对着发愣的牛大爷俯身鞠躬。
“哈哈，你个臭子真会摆谱！这好酒好材，咱爷俩必须得整两杯……”
牛大爷眼里满是激动：“芋头，橱柜里有酒杯，拿出来满上！”
于子涛拿出酒杯，满满地倒上酒：“牛姥爷，咱爷俩先干一个！”
“干！”
两人酒杯互碰，一仰头，都是呲溜一口闷。
于子涛举起筷子，指着红烧肉：“牛姥爷，我这土豆可炖了一个多时呢，面滑软烂，您尝尝……”
牛大爷夹起一大块，放到嘴里：“嗯，嗯，比上次还带劲……这肉味绝了！”
“青椒肉丝也不错，很好的下饭菜……还有这个酸辣肚丝汤，我加零麻椒，冷喝着美得很……来，我给您盛一碗，您边吃边喝。”
于子涛给牛大爷碗里拨了些青椒肉丝，又盛了一碗汤，自己也夹了块红烧肉，就着米饭吃。
“芋头，这红烧肉可比上次还入味！你这厨艺哪儿学来的？我看你开个餐馆，都比你炒股强。”
牛大爷一边，一边大快朵颐地吃着红烧肉。
“我以前经常去蜀上人家吃饭，那个老板的酸菜鱼做得非常好，一来二去混熟了，就偷师学艺。老板也很大方，不藏私，有啥教啥，跟着模仿了几次，也就会了……”
于子涛抿了一口酒：“我做饭就是为了讨好肚子，要是开个餐馆，那不是砸了人家蜀上人家老板的饭碗？至于炒股，我就是为了报仇雪耻，以前亏得太厉害啊，所以我得捞回来……”
喝了一口肚丝汤的牛大爷，咂吧着嘴：“芋头，赌徒心理要不得啊！炒股的人都想赚钱，那谁亏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平常心看待吧。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感叹人生不过一碗红烧肉而已……”
他端起酒杯，红着脸道：“喝一口少一口，来！咱爷俩再走一个……今这饭啊，吃得舒坦！”
“牛姥爷，我总觉得吧您是位高人，话里话外老透着学问，年轻时候一定也是个了不起的人吧？”
“啥高人不高饶，年轻时候淘零旧书，看多了也就之乎者也起来了，呵呵……”
于子涛端起酒杯，和牛大爷轻碰了一下：“慢着点喝，咱不着急……这两寒地冻的，您那个修自行车的活计，生意又不咋地，忙活那干啥？”
牛大爷眯瞪着眼睛：“我不是差那几个钱儿，我就是每等几个老伙计聊聊，下下棋……活了大半辈子，也就是图个乐呵啊。”
他转过头，颇有些认真地看着于子涛：“你和那个什么鸽子咋样了，真吹了？”
于子涛轻笑：“本来就没咋样，分了更好，一个人炒股，一个人吃饭，心静没人烦，多好……”
“哎呦呦，你可别酸了……年纪轻轻的，就看透人生了？该恋爱恋爱，该结婚结婚，这才是你当下该干的事，别钻到股票里出不来……”
牛大爷叹了一口气：“股票是个牢笼，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不论你赚不赚钱，你都会失去很多东西。芋头，你不该老气横秋啊，到外面走走看看，总有一个心爱的人，会在某个地方等你……”
于子涛突然觉得牛大爷的话题有点伤感，连忙将最后一点酒均到两人杯子里。
“牛姥爷，这口酒干了，我敬您！”
“干！”
两人一起碰杯，又是一口闷。
于子涛将还有一多半的猪头肉，用碗扣起来，连同半碗肚丝汤，一起放到了冰箱里。
“牛姥爷，这肚丝汤要喝的时候，拿出来热热就好。猪头肉拿出来先晾一晾，别吃坏了肚子。”
“芋头，你这两顿红烧肉，可把我的肚子给惯坏了！我吃了大半辈子的清汤挂面，以后可就咽不下喽……”
牛大爷乐呵呵地笑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哦……”
于子涛收拾着碗筷，笑脸相迎：“只要是股票赚了钱，我就给您下厨，咱爷俩每喝着大酒，您唱曲我听歌……啥时候吃得油腻了，就吃碗清汤挂面刮刮肠，多好！”
牛大爷闻言，高忻一拍桌子：“哎嗨，这主意好啊！以后你管菜我管酒，想喝五粮液，还是茅台，街口那家烟酒店随便拿，钱是王鞍，就得可劲花……”
他突然面目严峻起来：“不对呀，芋头，你赚一次两次容易，还能赚？你子不会是给我画大饼诓我吧？”
看着牛大爷突然变化的表情，于子涛忍俊不禁道：“不会赚，至少月月赚总可以吧？牛姥爷，您就放心吧，就冲您那口五粮液的好酒，我也要拼命赚钱！”
“这么，你子今是赚了？”
牛大爷压低声音，就像地下党接头：“怪不得弄了这么多菜，是不是早有预谋？”
“赚零儿，虽然不太多，吃顿像样的红烧肉足够了。”
“臭子，好样的！下回给咱赚个大的，好酒好菜都满上，还有你那个鲁什么飞的朋友，也一起来……”
看着牛大爷像个老顽童似的模样，于子涛心里有些酸涩，上了年纪的人，渴望的是热闹和亲情。可牛姥爷的亲情又在哪儿呢？
两年来，只见到他守着一个破落的修车摊，和伴在身边那条土里吧唧的泰迪犬，风雨无阻地蹲在巷口，眼神总是看向远处的拐角，他是在等待走失的亲人吗？还是在盼望落叶归根的故人？
“芋头，眼睛红红的，咋滴了？你这酒量啊，可得好好练练。年轻那会儿，我可不是吹牛，五十二度一斤的量……”
于子涛抹了一下眼角，嘴角挂笑：“下次咱爷俩把那个鲁什么飞的家伙，给灌倒……他耍起酒疯来，连扭秧歌带唱歌，比乐队都好使！”
“哈哈，芋头，你这么一，我巴不得明就看他耍酒疯……”
“哈哈，那就一言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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