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像化不开的墨，将山谷裹得密不透风。
肖机的靴底踩在结霜的石子路上，发出“咯吱”的轻响，这声音在死寂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已将清神香攥得发热，香气顺着指缝弥漫，在鼻尖萦绕成淡淡的屏障，勉强挡住了雾气中若有若无的腥甜——那是阴煞与某种毒液混合的气味。
“ 可见度不足三丈。”林九渊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一丝警惕。他的罗盘指针仍在乱转，只是幅度比之前了些，盘面的奇门符号蒙上了一层白霜，“雾气里赢迷魂阵’的痕迹，每走十步，方位就会偏移一分，再往前怕是要绕回原地。”
走在最前面的张云鹤突然停下脚步，七星杖在地上轻轻一顿。杖顶的铜铃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铃声穿透浓雾，在前方丈许处撞出一圈淡淡的涟漪，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墙。“不对劲。”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这雾不是自然形成的，你看。”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雾气中漂浮着无数细的银线，银线一端隐没在浓雾深处，另一端则缠在两侧的冰棱上，随着风轻轻晃动。阳光偶尔穿透雾层，照在银线上，折射出诡异的虹光，虹光落在地上，竟在石子间映出扭曲的人影——那是幻觉，却逼真得让人头皮发麻。
“是‘牵魂丝’。”肖机的阴眼微微发亮，看清了银线的本质。那不是丝线，是用阴煞凝结的灵力索，一端连着迷雾深处的阵眼，一端勾着闯入者的影子，“被这丝缠住，影子会被慢慢剥离，到时候人就会变成行尸走肉。”
他着，桃木剑轻轻一挥，青白色的剑气斩断最近的一根牵魂丝。丝线断裂的瞬间，发出“嘶”的一声，像是活物在惨叫，断口处冒出一缕黑烟，地上的人影也随之消散。
就在此时，一阵阴森的笑声突然从浓雾深处传来。
“嘻嘻……嘻嘻嘻……”
笑声尖细，像是孩童在笑，却又带着不出的怨毒，在山谷里打着旋儿回荡，撞在冰壁上反射出无数重影，让人分不清声源在哪个方向。走在队尾的一个闾山弟子手一抖，铜铃差点掉在地上，脸色发白：“这……这是什么声音？”
雪璃突然从肖机肩头窜起，对着左侧浓雾发出尖锐的嘶鸣，爪子在空中胡乱挥舞，像是在驱赶什么东西。它的灵识比阴眼更敏锐，此刻浑身毛发炸起，尾巴绷得笔直，显然感知到了极其危险的存在。
“大家心，这迷雾中可能隐藏着危险。”张云鹤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将七星杖横在胸前，杖顶的铜铃持续作响，铃声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周围的牵魂丝震开，“背靠背，别走散！”
众人立刻依言行动，二十余人组成一个紧密的圆圈，武当弟子的纯阳剑在外围亮起白光，茅山弟子的符咒捏在掌心，随时准备甩出。肖机站在圆圈东侧，桃木剑斜指地面，阴眼穿透浓雾，仔细捕捉着任何一丝灵力波动。
笑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突然，左侧的浓雾剧烈翻滚，无数黑影从雾中冲出，速度快得像离弦的箭！
“来了！”林九渊低喝一声，双手快速结印，青绿色的生机雷在掌心炸开，化作数道雷鞭，朝着黑影抽去。
那些黑影穿着与之前死士不同的黑袍，袍子上绣着暗金色的蛇纹，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他们手中的不是骨刃，而是闪着幽蓝寒光的短匕，匕尖滴落着粘稠的液体，落在地上，石子瞬间被腐蚀成粉末——那是剧毒。
“是阴山派的‘影卫’！”张云鹤认出了他们的服饰，“比血蛛卫厉害十倍，擅长隐匿和偷袭，匕首上的‘腐心液’见血封喉！”
第一个影卫已冲到圆圈边缘，短匕带着毒雾刺向最外侧的武当弟子。那弟子反应极快，纯阳剑横挡，“铛”的一声，匕首与剑身碰撞，竟迸出火星。但影卫的身法诡异，借势一个旋身，匕首改刺为划，擦着弟子的肋下滑过，带起一串血珠。
“心！”肖机的桃木剑及时赶到，剑气斩断影卫的手腕。影卫闷哼一声，竟不后退，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黑色粉末，朝着弟子撒去。
“是‘迷魂散’！”林九渊的雷鞭及时抽来，将粉末震开，“闭气！”
那武当弟子脸色发白，肋下的伤口已开始发黑，显然中了腐心液的毒。闾山弟子立刻上前，将一颗“清毒丹”塞进他嘴里，同时摇动铜铃，铃声护住他的心神。
战斗瞬间白热化。影卫们像鬼魅般在浓雾中穿梭，时而现身偷袭，时而隐入雾中，根本看不清数量。他们的配合极其默契，往往两人一组，一人正面牵制，一人绕后偷袭，匕首上的腐心液和迷魂散让玄门弟子防不胜防。
肖机的压力最大。三个影卫同时盯上了他，短匕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刺来，匕尖的毒雾在雾气中弥漫，形成一张的毒网。他的踏影步在方寸之间辗转腾挪，桃木剑舞成一团青白色的光，剑气不断斩向影卫的要害。
“铛！铛！铛！”
三声脆响，剑气与匕首接连碰撞。肖机借力后退半步，胸口一阵翻涌——这些影卫的力量极大，而且匕首上似乎缠着阴煞，每一次碰撞都有一股寒气顺着剑身传来，冻得他指尖发麻。
就在此时，雪璃突然从他袖中窜出，身子如一道白光，直扑左侧影卫的面具。那影卫下意识偏头，露出一丝破绽。肖机抓住机会，桃木剑斜刺，剑气穿透影卫的黑袍，从他肩头穿出。影卫闷哼一声，隐入浓雾中，留下一串黑色的血珠。
“好样的！”肖机低赞一声，反手一剑，逼退右侧偷袭的影卫。
另一侧，林九渊的生机雷成了影卫的克星。青绿色的雷光在浓雾中格外显眼，雷鞭所过之处，影卫的黑袍被灼出焦洞，隐匿的身形瞬间暴露。他看准一个影卫的破绽，雷鞭缠住对方的脚踝，雷光爆发的瞬间，那影卫的躯体竟开始消融，化作一缕黑烟。
“这些影卫是用阴煞和活人炼制的‘傀儡’！”林九渊大喊，“毁了他们的核心——面具！面具里有控魂符！”
众人立刻将目标转向影卫的面具。武当弟子的纯阳剑专刺面具眉心，茅山弟子的符咒贴向面具，闾山弟子的铜铃则对着面具猛摇，铃声震得面具上的符文阵阵闪烁。
张云鹤的七星杖更是威力惊人。他站在圆圈中央，杖身不断旋转，铜铃发出的清越铃声形成一道金色的声波，声波所过之处，浓雾被震开一个缺口，影卫们的动作明显迟滞，面具下的控魂符光芒紊乱。
“就是现在！”张云鹤暴喝一声，七星杖猛地指向浓雾深处，“龙虎山雷法，五雷破障！”
紫金色的雷光从杖顶爆发，化作一道光柱，直冲迷雾最浓的地方。光柱炸开的瞬间，浓雾剧烈翻滚，露出里面隐藏的一个型祭坛——祭坛上插着三根黑色的幡旗，幡旗上的符文正不断向空中输送阴煞，显然是迷魂阵和影卫的源头。
“破掉幡旗！”肖机立刻会意，桃木剑凝聚起青白色的剑气，“巫道·穿云刺！”
剑气如一道流星，穿透剩余的迷雾，精准地斩在最左侧的幡旗上。幡旗应声断裂，上面的符文瞬间熄灭，浓雾顿时淡了几分，影卫的数量也明显减少。
林九渊的雷鞭同时缠上中间的幡旗，青绿色的雷光顺着幡旗蔓延，将其烧成灰烬。张云鹤则祭出师印，玉印化作金光，砸向最后一根幡旗。
随着三根幡旗被破，迷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露出山谷的全貌。原来这里是一片废弃的祭坛遗址，地上散落着不少白骨，影卫的尸体（或者傀儡）躺在地上，面具脱落，露出底下空洞的眼眶——里面果然嵌着一张烧焦的控魂符。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靠在一起喘息。受赡武当弟子脸色依旧苍白，但腐心液的毒性已被清毒丹压制，暂无性命之忧。
肖机走到最近的一具影卫尸体旁，捡起掉落的面具。面具内侧刻着一个细的符号，与铜盘上的“蛇形”符号一模一样，只是旁边多了一个“七”字。
“三月初七。”他将面具递给张云鹤，“这些影卫是寒渊眼的前哨，负责看守这个迷魂阵，阻止外人靠近。”
林九渊则在祭坛遗址的中心发现了一个凹槽，凹槽里残留着暗红色的粉末，闻起来有淡淡的血腥味。“是用活人精血维持阵眼。”他的声音带着寒意，“看粉末的新鲜度，昨还有人来过。”
雪璃突然对着祭坛后方的一个山洞窜去，爪子扒着洞口的藤蔓，对着里面嘶鸣。洞口被藤蔓掩盖，若不是雾气消散，根本发现不了。
肖机走过去，拨开藤蔓。山洞不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地上有一串新鲜的脚印，通向洞底的暗门。暗门已被打开，显然有人从这里离开。
“他们往寒渊眼去了。”张云鹤看着脚印，眉头紧锁，“看来我们的行动已经被发现了。”
肖机望着暗门后的黑暗，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迷雾虽散，但山谷里的阴寒气息并未减弱，反而从暗门后透出一股更浓重的煞气，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里面沉睡。
“不管他们发现没发现，我们都得走下去。”他的声音平静却坚定，“雪璃，带路。”
雪璃跳进暗门，尾巴在黑暗中摇了摇，像是在“跟我来”。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疲惫，却更多的是决心。张云鹤扶起受赡弟子，林九渊检查着符咒和灵力，肖机则最后看了一眼渐渐散去的迷雾——阳光终于洒满山谷，却照不透暗门后的深邃。
他们知道，穿过这道暗门，离寒渊眼就更近了。而那里等待他们的，将是比影卫和迷魂阵更可怕的挑战。但只要道心不灭，剑与法术便不会停歇，这场关于阴阳秩序的守护之战，他们必须赢。
脚步声再次响起，顺着暗门后的通道，朝着极寒岭的腹地，缓缓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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