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头香,还是我的
我们村里有个习俗,除夕夜要去祖坟点长明灯。
那年我贪玩,半夜才上山,却发现每座坟前都蹲着一个黑影。
它们背对着我,身体前后来回摇晃,像是在祭拜,又像是在啃食着什么。
我吓得躲进草丛,听见它们用村长、我爹、我死去爷爷的声音交谈。
“今年头香又让老陈家抢了。”
“是啊,他每年都来得最早。”
“不过......他十年前就死了,哪来的香火?”
---
我们那村子,窝在山坳坳里,老规矩多得能压死人。别的都还好,唯独除夕夜上祖坟点长明灯这一条,雷打不动。爹娘年年叮嘱,太阳落山前就得去,在祖宗坟前把那盏油灯点亮了,保佑来年顺遂,也让亡人在下面不至于摸黑。是灯一点亮,祖宗们就能顺着光回来坐坐,享会儿孙的香火。
可那年我十六,正是狗都嫌的年纪,骨头缝里都是躁动。除夕下午,邻村放露电影,魂儿都被勾了去,哪还惦记什么点灯。等我跟一群半大子吆五喝六地看完电影,深一脚浅一脚摸回村口,早已黑得透透的,村里静悄悄的,连狗叫都听不见一声——家家户户都守岁呢。我心里咯噔一下,坏了,爹娘怕是早从祖坟回来了,这顿揍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山风像刀子,刮得脸生疼。我硬着头皮,从家里仓房翻出那盏落满灰的油灯和一盒火柴,咬咬牙,还是得去。不去?明年家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我们陈家的祖坟在山阴面,得穿过一片老林子。平日里那条走熟聊山路,今晚格外硌脚,两旁的树影张牙舞爪,活像一群盯着我的魑魅魍魉。风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咽咽的响声,听着就不吉利。我心里发毛,脚下加快,几乎是跑起来,只盼着赶紧点疗回家。
好不容易摸到坟山脚下,一片片墓碑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我喘着粗气,刚要迈步往我爷爷的坟头去,身子却猛地僵住了。
坟地里……有人。
不止一个。
借着朦胧的月光,我看见每座坟茔前,都蹲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它们清一色背对着我,身子佝偻着,缩成一团,一动不动。那姿势古怪极了,不像是在祭拜,倒像是……像是在盯着坟头看,或者,把脸埋在了坟土里。
我头皮瞬间炸开,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响,猫着腰,连滚带爬地缩进旁边一丛半人高的枯草里,浑身抖得像筛糠。
就在这时,那些黑影齐刷刷地动了。
它们开始前后摇晃,动作僵硬而缓慢,肩膀一耸一耸的。没有声音,只有布料摩擦似的窸窣声,混在风里,听得人牙酸。那摇晃带着一种不出的邪性,像是在虔诚地叩拜,又像极了饿极聊野狗,正低着头疯狂地啃食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牙齿打得厉害,手脚冰凉。就在这时,交谈声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可怕,直接钻进我耳朵里。
第一个声音苍老沙哑,我认得,是去年刚没聊村长老刘头:“唉,今年头香,又让老陈家抢了先喽。”
第二个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点我熟悉的、恨铁不成钢的埋怨调子,分明就是我爹!“可不是么,他每年都来得最早,一次都没落下过。”
我脑子文一声,我爹?他明明在家啊!我出门时他还骂我兔崽子来着!
还没等我想明白,第三个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一入耳,我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那是我爷爷!死了快十年的爷爷!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墓穴里的阴冷和深深的疑惑:
“不过……他十年前就死了,哪来的香火?”
“……”
坟地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那些原本摇晃着的黑影,动作齐齐顿住了。
然后,在惨白的月光下,那些背对着我的黑影,一颗颗头颅,开始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朝着我藏身的草丛转了过来。
喜欢不正经的出马仙请大家收藏:(m.6xxs.com)不正经的出马仙龙虾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