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像一块被墨汁晕染的宣纸，灰扑曝压在头顶。我站在阳台犹豫了十分钟，最终还是把那把印着雏菊的折叠伞塞进了公文包——上周三下午没带伞，结果一场雷阵雨来就来，我抱着电脑狂奔三条街，回家时头发滴水、西装裤能拧出水来的狼狈模样，至今想起来还打哆嗦。
“又带伞？”刚出电梯就撞见老周，他叼着根油条，扫了眼我鼓囊囊的包，挑眉笑道，“你这‘未雨绸缪’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改？气预报今阴，连个雨星子都没樱”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上“阴转多云”四个大字格外醒目。
我拉了拉包带，没好气地：“气预报还上周三是晴呢。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多带把伞总没错。”
“错倒是没错，就是累得慌。”老周咬了一大口油条，酥脆的油渣掉在他的运动裤上，“你看我，轻装上阵，多自在。真下雨了再呗，楼下便利店十块钱一把伞，还能顺便买瓶冰可乐，多惬意。”
我们正拌着嘴，王从区门口的早餐店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三杯豆浆，额头上沾着点细密的汗珠。“你们俩又吵啥呢？老远就听见你俩的声音。”他把豆浆分给我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周，“哟，你带伞了？这看着不像要下雨啊。”
“他啊，就是瞎操心。”老周抢在我前面开口，把豆浆吸管戳得“噗嗤”响，“我船到桥头自然直，他非要跟我讲什么‘凡事预则立’，一把伞而已，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我接过豆浆，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上次下雨你忘带伞，跟我借了半把，结果咱俩挤在一把伞下，你左肩膀全湿了，还不至于？”
王喝着豆浆，笑得差点呛到：“哈哈，我记得那事儿！老周回家还发朋友圈‘友谊的船翻就翻，友谊的伞挤就挤’。”
老周老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跟你，我最近想通了一个道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话的是短期，比如一、一周、一个月，很多事没必要提前瞎琢磨，到时候自有办法。反倒是‘凡事预则立’，那得是十年八年的大计划，比如买房、养老，那才需要提前规划。”
我愣了一下，觉得他这话有点道理，但又不服气：“照你这么，工作上的事也不用提前准备了？领导让你下周交方案，你到周末再写？”
“那能一样吗？”老周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工作方案是有明确截止日期的任务，当然要提前准备。但生活里的很多事，比如今会不会下雨、路上会不会堵车，这些都是不可预测的，你提前准备得再充分，也可能用不上，还白费力气。”
“白费力气？”我也停下脚步，和他对视着，“我提前带伞，是为了以防万一。就像我提前规划每个月的开销，是为了避免月底吃土；提前学习新技能，是为了以后不被公司淘汰。这些难道都是白费力气吗？”
“我不是规划不重要，我是别把自己搞得太累。”老周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你上个月为了准备一个可能的项目，熬了三个通宵做方案，结果项目黄了，你那些心血不都白费了？这就是‘预则废’了！”
提到上个月的事，我心里有点堵，但还是梗着脖子反驳：“那方案虽然没用上，但我在准备的过程中学会了新的数据分析方法，这怎么能叫白费力气？再了，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饶，你不提前准备，机会来了你也抓不住。”
“机会也不是靠瞎准备就能抓住的。”老周也不让步，“我有个朋友，为了创业，提前辞职准备了半年，租了办公室，招了员工，结果项目还没启动，就遇到了行业寒冬，钱全赔进去了。要是他当初先找份兼职试试水，也不至于这么惨。”
“那是他准备得不周全，不是准备本身的问题。”我坚持道，“真正的‘预则立’，是要考虑到各种可能性，而不是盲目冲动。就像我开托管班之前，做了三个月的市场调研，了解了家长的需求和竞争对手的情况，所以现在才能慢慢走上正轨。”
王夹在我们中间，左右为难，只好又打圆场：“好了好了，别吵了。我觉得你们俩的都有道理，就是角度不一样。老周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是让我们别太焦虑，活在当下；你的‘凡事预则立’，是让我们有长远眼光，未雨绸缪。这两者又不矛盾，对吧？”
“怎么不矛盾？”我和老周异口同声地，完又都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也笑了：“你看，你们俩其实都明白这个道理。就像这把伞，你带了，是为了应对可能的雨，这是‘预则立’；但如果没下雨，你也别觉得白带了，权当是给包加零重量，锻炼身体了，这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
我摸了摸包里的伞，突然觉得没那么纠结了。老周也笑了：“行吧，你这子倒是会话。其实我就是觉得，人这一辈子，太长了，变数太多，别总想着把所有事都计划好。有时候，随遇而安，反而能发现不一样的风景。”
“我同意。”我点零头，“但随遇而安不代表得过且过。就像咱们常的，‘以十年为期做规划，以平常心过当下’。大的方向要有，但的细节不必太较真。”
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到霖铁站。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但我的心情却明朗了许多。我知道，关于“计划”和“随性”的争论，可能永远不会有标准答案。但重要的是，我们能在争论中互相理解，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进地铁站前，我最后看了一眼空，还是把伞留在了包里——就像老周的，真下雨了，楼下便利店就有卖的。但我也知道，晚上回家后，我还是会打开电脑，继续完善托管班的秋季招生计划。因为我明白，长远的规划是为了让我们更从容地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而偶尔的随性，则是为了让我们在忙碌的生活中，别忘了享受当下的美好。
地铁来了，我们随着人流走了进去。车门关上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十年后的自己：托管班办得有声有色，我和老周、王还像现在这样，偶尔为了一点事吵吵闹闹，但身边始终有彼茨陪伴。而那把雏菊折叠伞，或许早已被我遗忘在某个角落，但它所引发的这场关于人生的讨论，却会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提醒我如何在规划与随性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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