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时荷风牵别绪,尺素频传念旧盟
中都来的学子们要启程那日,刚蒙蒙亮,荷塘里的荷花便醒了,粉白的花瓣顶着露珠,在熹微的晨光里透着股依依不舍的润。老桃树上的青桃又胀大了些,被晨露洗得油亮,绒毛湿哒哒地贴在果皮上,像无数双含着泪的眼睛。
林羽正帮张校尉捆扎行李,书箧、草药、还有阿依连夜绣的苗寨纹样荷包,被分门别类地放进马车。他的动作沉稳,指尖系绳时打了个结实的同心结——这是林婉儿教的,出门在外,结要系得牢,才不容易散。
“这些灵犀草种子你收好。”林羽把个布包递给张校尉,里面是新收的种子,用蜡封了口,“中都潮湿,种的时候掺些草木灰,长得旺。”
张校尉接过布包,沉甸甸的,像揣了捧桃坞的土。“我记着了。”他拍了拍林羽的肩,目光扫过院里的荷塘、桃树,还有廊下正给学子们塞桃花酥的林婉儿,“等秋桃熟了,我再带孩子们来,尝尝你们的鲜桃。”
“一定给你们留最大的。”林羽笑着点头,眼角瞥见李逸尘正跟那个最的学子掰手腕,输聊要教对方一套箭法,两人憋得脸红脖子粗,引得众人笑。
阿依抱着芦笙,给每个学子都送了支自己削的竹笛,笛身上刻着简单的桃花纹。“这是《荷风谣》的谱子。”她把张泛黄的纸塞进女学子手里,银饰叮当作响,“想桃坞了,就吹吹,笛声能顺着风飘过来呢。”
女学子红了眼眶,攥着竹笛和谱子,声:“我会给你写信的,告诉你中都的桃花开了没樱”
林婉儿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张婶把一篮桃花酥往马车上放,篮子里还压着罐荷花酱,是用今早刚摘的荷花做的。“路上就着干粮吃,解乏。”她叮嘱着,目光落在那个总爱脸红的女学子身上,想起自己第一次离开桃坞时的模样,心里酸酸的。
苏长风拄着拐杖站在廊下,手里捏着封写给中都学堂先生的信,字里行间都是叮嘱:“让孩子们多亲近土地,认认草药,知道衣食来之不易,比读十卷书都有用。”他把信递给张校尉,又从袖中摸出个旧锦囊,“这是玄清道长留下的平安符,你带着,路上安稳。”
安抱着自己种的桃树苗,非要送给最的学子:“你把它种在学堂门口,等它长高了,就像我陪着你一样。”树苗的根裹着湿润的泥土,沾了些在安的袖口上,像块洗不掉的印记。
“我会给它浇水的!”学子捧着树苗,眼睛亮闪闪的,“等它结了桃,我第一个寄给你!”
马车要走时,李逸尘忽然想起什么,跑进木工房拎出把新做的木剑,剑鞘上缠着靛蓝色的蜡染布。“给,”他把木剑塞给那个想学箭法的学子,“这剑比你那把结实,回去好好练,下次来跟我比试。”
“一定!”学子接过木剑,郑重地抱在怀里,像捧着件稀世珍宝。
芦笙声又起,阿依吹的是《送别调》,调子比《迎客调》沉了些,像荷塘里的水,慢慢漫过每个饶心底。林婉儿站在林羽身边,看着马车缓缓驶出院门,车轮碾过青石板上的苔痕,留下两道浅浅的辙,像两行写在地上的诗。
“他们还会回来的。”林羽轻声,目光落在渐行渐远的车影上,“就像我们,也总会想起中都的城隍庙。”
林婉儿点点头,指尖捏着块绣了一半的荷花帕子,帕子上的线忽然松了,她连忙低下头去系,却怎么也系不好,眼眶慢慢热了。
送走客人,桃坞仿佛空了大半。李逸尘蹲在荷塘边,往水里扔着石子,溅起一圈圈涟漪;安坐在玄清道长的坟前,给无字木牌讲学堂的趣事,声音软软的;阿依把芦笙放在石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按着音孔,却吹不出完整的调子。
“来,尝尝这个。”林婉儿端着刚做好的荷花糕出来,粉白的糕点上缀着片新鲜的荷花瓣,“张婶,吃点甜的,心里就不堵了。”
李逸尘抓起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等秋收了,我去中都一趟,看看他们的桃树长得怎么样,顺便……蹭顿张校尉做的红烧肉。”
“就知道吃。”林婉儿笑着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暖了些,“苏先生,过几日给中都寄些新采的薄荷,让孩子们驱蚊用。”
“我来写回信!”安举着手跑过来,手里还攥着那封学子们留下的集体信,“我要告诉他们,我们的灵犀草长得比他们的桃树还高!”
苏长风坐在竹椅上,看着孩子们的身影,忽然轻轻念起诗来:“‘海内存知己,涯若比邻。’真正的牵挂,从不是见面,是心里记着,念着,就像这桃林,就算隔着重山远水,也能年年开花,岁岁结果。”
日子渐渐回到往常的节奏,却又多了些新的盼头。每隔几日,望海镇的邮差就会送来中都的信,有时是学子们画的画,有时是张校尉写的近况,字里行间都是桃坞的影子。
林羽会把信读给苏长风听,听到孩子们在学堂里种的桃树发了新芽,他会笑着往药圃里多浇些水;林婉儿会把画着荷花的纸收起来,夹在玄清道长的手札里,这样就像两处的春长在了一起;李逸尘最盼着学子们问箭法,每次都写满满三页纸,还画着歪歪扭扭的示意图;阿依则学着写苗寨的文字,在信的末尾画上银饰和芦笙,这样他们就知道她在想他们。
一场秋雨过后,荷塘里的荷叶开始泛黄,桃树上的果子却红透了,像盏盏灯笼,挂在枝头,映着日渐清朗的。林羽摘下最大的几个桃,用软布包好,准备寄给中都的学子们。
“要在信里告诉他们,桃核别扔。”林婉儿帮他把桃放进木箱,“留着种,明年就能长出新的树苗。”
“还用你?”林羽笑着提笔,在信纸上写下:“桃熟了,核埋进土里,就像我们的念想,会慢慢长大。”
窗外的风卷着几片黄叶,落在信纸上,像枚的印章。林羽看着那行字,忽然明白,所谓江湖路远,从不是隔绝的理由。只要心里的牵挂不断,只要传承的种子还在,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像这桃树一样,根系相连,年年相见。
他知道,这箱桃子会带着桃坞的秋意,带着他们的惦念,穿过望海镇,越过中都城,落在学堂的桃树下,落在孩子们的手心里。而中都的回信,会带着那里的雪讯,带着新的故事,在冬日的暖阳里,再次叩响桃坞的门。
秋阳透过桃叶,在信纸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无数个跳动的光点,照亮了那句未完的话:“等雪落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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