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许多许多年以后，卢秋仍会记得这个瞬间——秦悦微微颔首，眸中含着思索与斟酌，玄色的衣摆被风轻轻掀起。以至于后来两处灵宇宗果真密切来往之时，卢秋竟觉得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卢秋并未久留，跟着秦悦在玉衡峰上逛了逛，向晚之时便告辞了。秦悦独自踱回洞府，恰见洞府门口伫着一道身影。
秦悦笑吟吟地走上前，唤了一句：“师兄。”
墨安回首，冲她点了一下头。
秦悦打开门口的禁制，笑道：“许久未见师兄了，进来坐可好？”
墨安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不了。”
秦悦挑了挑眉，没有坚持。
“师妹结婴盛事，我身为师兄，还未送上贺礼。”墨安缓缓道，语气淡淡的。
秦悦颇为会意地摆了摆手：“师兄存有这份心意便好，不必讲求那些虚礼。”
墨安默了一默，拿出了一支横笛：“听闻师妹精通音律，特赠此物。”
秦悦微讶，她还当墨安不想赠礼了，特意前来知会她一声呢。接过来看了看，材质是上好的灵玉，做工也算精细，其上还刻了两字篆体——悦宁，恰与她的名字和道号相合。
秦悦笑了笑，想起掠影琴上有一句诗：“空山自倩宁，闲云各相悦。”同样嵌了悦宁二字。恍然觉得冥冥世间巧合之甚。
墨安低声道了一句：“此为我亲手所制。”
秦悦颇感讶然：“难得师兄还记得我的本名。”
墨安张口欲言，但终究还是深深地看了秦悦一眼，转身离开，什么也没有。
秦悦也没在意，心道：“这位师兄寡语深沉，又不是今日才有的性子。”握着笛子，慢悠悠地走进洞府。
正巧此时一个修士跑了过来，喊道：“两位师祖留步！”
秦悦和墨安停下脚步，回首望去，只见一个男修疾走上前，微微一拜，道：“掌门有请，两位师祖尽快去罢。”
不远处的墨安和秦悦对视了一眼，后者走到墨安身旁，道：“走吧，去师尊的洞府。”
墨安就在原地静静地等她走上前来，闻言轻声应了一句“好”。
秦悦既好奇又不解：“都傍晚了，师尊还寻我们作甚？”
“宾客才散，想来师尊也有些事想单独嘱咐。”墨安答了一句，“左不过便是些鼓励嘉奖的话，费不了多少时间。”
果如墨安所言，秦昌叫他们过来便是一些勉励的言辞。墨宣也在，三个弟子一道聆听着师长教诲。面前三人俱皆结婴，秦昌欣慰至极，言语之中也不经意地流露出些许得意。
“灵宇宗上下，尔三人可堪表率。”秦昌道，“若你们之中有一惹临化神，本派便有两个化神修士坐镇了。”
秦悦笑问了一句：“不是还有青焰师祖吗？”
秦昌神色略微黯然：“你多年身在南域，有所不知。”他顿了顿，却没有再下去。
墨宣轻咳了一声：“师妹，青焰师祖他……已经坐化了。”
秦悦一怔：“师祖分明是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怎么会……”
她一时有些不敢置信。她记得青焰以此为尊号，是因为他身上有一木一火两个纯灵根，资质属于上上佳——和她的灵根一模一样。那青焰如今已然坐化，是否意味着自己也会无奈地面对这一的来临？
秦悦有些莫名的伤福这种情绪和当初四肢经脉俱毁之时的感受截然不同。当初她正视现实，想方设法地活得恣意，如今却无端悲观起来。仿佛前面有一堵墙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她再如何修炼，都越不过这堵墙，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墙倒塌，砸在自己的身上；只能带着无尽的遗憾，面临坐化的结局。
秦昌看着她伤感而惆怅的神色，便隐约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其实时至今日，他也不能从师尊青焰坐化的阴影中走出来。他一边修炼，一边就会思量：凡人之于修仙，自是逆改命之举。道不容，那修仙之人还能否存活于世？
四人静默许久，最终墨宣低沉无措的声音打破了平静：“这世上，究竟有无登仙之人？有无得道飞升之人？潜意修行，究竟是对是错？”
面前三个弟子似有消沉之色。秦昌叹了口气：“修行之人多矣，中道陨落之人亦多矣。然，修为攀升臻于化境者，少之又少。吾辈踏足修仙长途，修心为要，修身为辅。墨宣，你为何修仙？”
墨宣愣愣地答道：“因为师尊引领，替我开启了仙路之门，我才知晓世上还有修仙这回事儿。”
秦昌摇首：“非也。我是问你，道心谓何。”
“道心……”墨宣跟着念了一遍，“寻仙，问道，觅长生。”
秦昌拍了拍座椅上的扶手，语重心长道：“修炼长途，不止长生二字，你还须承担起身为一个修士的责任。为师不求你开宗立派，名垂千古，只愿你善待他人，不负初心。如若此生无憾，长生与否又有何妨？”
墨宣似懂非懂地点零头：“弟子受教了。”
秦悦和墨安亦是心有所福
“由凡入仙，自不是一蹴而就之事。为师修至化神期，尚感前路漫漫，是以你们不必亟于登仙之事，当下好好修炼要紧。”
墨宣领会了他的意思，垂首道：“是弟子思虑过甚了。”
沉默许久的秦悦突然接了一句：“这世上，有登仙之人，亦有得道飞升之辈。”
墨宣愕然：“师妹什么呢？”
“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原本是个人修，后来成功踏入了仙渡期，登临仙界。”秦悦想起了莫云，“我在沧镜之中知晓了他，也曾在南域闻听过他的旧事，想来……不会有错。”
此话一出，连秦昌都惊异起来。他自己已然不太相信飞升之事，适才那番话，只是为了劝导三个弟子罢了。现在闻听世上还有先例可循，不由再度燃起了证道之心。
墨安墨宣的眼眸中也染上了坚定之色。
秦昌十分欣慰，又和三人探讨了一番向道之心。末了，三人告辞，秦昌坐看着他们起身离去，突然喊了一句：“墨安，你留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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