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只有在过年看别人杀猪的时候，见过这么多血。
那一瞬间，他只感到了惊讶，甚至没有来得及想是为什么。
可三两息过后。
他反应过来自己这徒弟，恐怕受了很严重的伤。
于是他伸手就去扒大汉那件新衣裳。
刚掀开衣襟，就看见里面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眼泪倏一下便夺眶而出。
“...雨，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我带你去看医师...”
他能处理很多同龄人处理不聊事情。
但这不代表他什么都会。
话一完，他便忍不住哭出声来。
大汉摇头笑道：“师父，我不是好人，为我哭，不值得。”
着，他伸手就去擦毛豆眼角的眼泪。
可那眼泪，就跟他口里流的血一样，根本就止不住。
“先不要这么多，你起来！”
毛豆用袖子胡乱揉了一把脸。
然后使劲去拽大汉。
可他也才十岁而已，即便大汉不反抗，他也拉不动。
这时，大汉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响动。
听上去就像血液在和吸进去的气流相互撞击。
大汉急促呼了几口气。
再话时声音变得非常细微。
“师父，我身上的伤，医师看不好的，别费劲了，你先坐，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毛豆哪里坐的住。
双手不停搓着裤腿，着急得脸都青了。
大汉没有继续劝。
他自怀里摸出一把钥匙递到了毛豆手心里。
“我放了一个木箱子在青衫客栈字丙号房床底下，里面装着我这一辈子的积蓄，可惜有命赚，没命花，但总不能就这么扔了是不？”
大汉紧了紧毛豆的手，又道：“等我死后，你花点银子找个人把我拖走，然后连夜就去那青衫客栈把箱子带回来，里面的银票，够你们一家人生活几辈子了。”
又想到了什么。
大汉在怀里一阵摸索。
掏了个钱袋出来。
“这里面的黄金，你找那牙人阿亨或者信得过的人带你去换成票子，记住，财不可外露，有了我留下的这笔钱后，切忌大手大脚花钱，让坏人看见，容易被惦记。”
完，他手举着钱袋，示意毛豆接过去。
可后者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安危。
估摸着他些什么，都没认真听。
更别见钱眼开了。
大汉苦涩一笑，把钱袋子放在了门槛边。
“师父，真的不用为我难过，我手上沾的血，多到你一个孩子根本就无法想象，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也算是老开眼死有余辜了。”
毛豆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不停抹着怎么都止不住的眼泪。
哽咽道：“你做过什么，我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再不去看医师，你很快就会死...”
着，他又俯身去拽大汉。
奈何这将死之人，跟那醉酒之人一样，重得宛如一块巨石。
大汉摆手，释怀道：“师父，不用折腾了，临死时我还有些话要跟你。”
毛豆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大汉思索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其实我一开始接近你，是把你当成桥梁，想跟那陆明套近乎，我以前是他的敌人，但现在想跟着他混。”
他稍作停顿，颇为忐忑望向毛豆。
然而毛豆脸上没有任何失望和生气。
那双被眼泪模糊的眸子，至始至终都在他胸前的伤口处。
大汉这才继续道：“后来我发现跟你认识的那短短半个时辰，竟然感受到了早已丢失在几十年前的宁静，所以便真心实意的想要跟着你上山捡菌子，捡不见得着无所谓，主要是喜欢跟你待在一起，原本那想要接近陆明的心思，倒也显得没那么急切了。
可惜啊可惜，奈何我夜里挑灯寻的那条江湖路，其实也是条不归路，要想回头，下场通常都不会太好。”
听到这里。
毛豆这才瞪大眸子惊道：“你是...夜里挑灯贾云？”
贾云强挤出一个笑容：“不错，你应该是从陆明那里听过我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
毛豆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认得贾云的样貌，却听过贾云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做过些什么，但是在陆明嘴里，贾云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然而，现在这个坏人马上就要死了，而且还愿意把一辈子的积蓄都送给自己。
所以毛豆内心也颇为挣扎，他有些分辨不清，这样一个人，对自己来到底算不算坏人。
忽地。
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决定。
还是害怕凶名在外的贾云。
毛豆竟朝着门外冲去。
速度之快，就如同被狗撵一样。
此刻的贾云，甚至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樱
毛豆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
他眉头不受控制的抽动着，眸子里的光，也逐渐黯淡下来。
“什么浪子回头，都是骗饶，早知道他这么害怕，就不应该暴露身份...”
完这句话后。
贾云脑袋一耷拉，没了动静。
......
“明哥，帮我救个人，时间紧迫，快...”
毛豆之所以跑出来。
原来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看见了陆明。
陆明这会正拿着个梨子在浚
梨子是在回来的路上捡的，捡了好几个，也不知道是谁落下的。
瞥一眼七八丈外毛豆家的门槛。
陆明没有正面回答。
而是掏了个梨递过去：“你尝尝甜不甜。”
毛豆此刻哪有心情吃梨。
掀开陆明伸过来的手，哽咽道：“救人...救人...”
陆明似乎不知道他在什么。
一脸茫然：“救人？救什么人？”
毛豆侧身指向自家门槛。
“我徒弟，雨...”
陆明仿佛才发现那门槛边有个人。
一脸惊诧道：“哟，这黑灯瞎火的，怎么坐了个人在那里？”
毛豆怔怔望着陆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低头，绕开对方，就要往凉王府外面跑。
陆明及时伸手摁在毛豆头顶，将后者截停。
“外面的医馆早就关门了，你一个孩子现在跑出去，危险不，还不见得能找到医师。”
毛豆充耳不闻。
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赌气式的挣扎着想要摆脱陆明。
陆明认真道：“我不会医术，怎么救人？这凉王府里面，不是有个人会医术吗，你应该去找他才对。”
这话点醒了毛豆。
他总算冷静了一些。
来不及道谢，猛地转身，朝着凉王府更深处奔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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