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成秋。
嘉阳的夏丰盈而短暂，齐保安只游了“不到一百个泳”，就已是秋了。
齐保平上班三个星期了，一次也没有回过县城，鲁秀芝痛哭痛骂不休，却也忍着没去团部，她怕对儿子影响不好。
齐保健带着沈梦昔去过一次。团部储蓄所平时的业务量不太大，宿舍条件也不错，是新建的砖房，设施设备齐全，这次分去三人，另外两个都是女的，还有专人给他们做饭。
平时两个舅舅对齐保平很是照顾，谁家做了好吃的就让孩子给他送上一份，周日也叫到家里吃饭。
但齐保平却不快乐，并不是多讨厌这份工作，而是，他现在已经不是生母亲逼迫他就范的气了，他在气自己总是身不由己的妥协。甚至羡慕二哥的恣意而为，所以他也狠心不回家，心中想着，二哥假期不是也没回家么。
但奇怪的是，齐保康不回家，鲁秀芝不甚生气，齐保平不回家，鲁秀芝就十分伤心。
一贯自私的孩子做了自私事，就是正常，平时乖巧懂事的孩子一朝叛逆，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齐保健带来消息，齐卫青也没有复读，他到修配厂做了学徒工，学习修车去了。齐保平愣怔许久，才：“还不如把这个工作给卫青，我去修车！”
沈梦昔知道他的意思是，反正他也不会做得长久，不如给侄子一个舒服的单位。
但个人总是有个饶岳，谁也不清道不准，谁也摸不着改不了。
在姥姥家吃完饭，齐保健沉吟许久，还是对弟弟：“你是咱妈心里最孝顺的儿子，我们仨都太野，如果你都不听她的话，她大概得疯了。”
齐保平顿时眼圈发红。
“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事已至此，哭也一，笑也一，你也不是七八岁了，连珠珠都懂的道理，你别跟我你不懂。到底，爸妈早了不许你复读，分数也是你自己考的，谁都不欠你。下周你要还不回家，就不用回去了！”
齐保健板着脸一口气完，拉着沈梦昔，跟大舅了一声就走了。
沈梦昔连连回头，跟齐保平挥手，齐保平呆呆地站在姥姥家门口，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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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爷子种了长长的四垄大白菜，收了以后，让齐保良用手扶拖拉机给齐有恒和齐慧善家各送了五十棵，鲁秀芝是个恨活儿的人，把白菜摆在窗下晒了两，就急三火四的把酸菜缸和压缸麦饭石刷出来，用开水烫了，准备腌酸菜了。
尚静来找沈梦昔出去玩，沈梦昔拒绝了，要帮着家里腌酸菜。鲁秀芝感动得要命，催着女儿出去玩儿，“你能帮个啥，再掉我的缸里，不够捣乱的，快离我远点儿吧！”
齐家的酸菜缸确实比沈梦昔矮不了多少。
“我可以洗菜，可以撒盐！”
“那我也帮你吧，鲁姨！”尚静也不走了，留下来帮着洗白菜。
“那就帮吧，我姑娘长大了，能帮妈干活儿了！”鲁秀芝欣慰极了。她扭身看看屋里的座钟，估摸着客车的时间，又往大门口看看。
她用捕把白菜根儿削掉，码到一边，沈梦昔在院子里，撸着袖子蹲在大洗衣盆边，洗着整棵的白菜，顺便掰掉不新鲜的白菜帮子，白菜棵虽不大，也得四五斤，沈梦昔忙得一头大汗，尚静的袖子也湿了，鲁秀芝特意给她们加了温水，两人还是洗的手指肚都抽抽了。
齐保健推门而入，鲁秀芝停下来，看着他身后，待看到低头进门的齐保平，笑容马上绽出，两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刚要话，齐保平已经放下背包，开始帮忙往缸里摆白菜了，鲁秀芝扎撒着手喊：“不用你，老三！坐车怪累的，快洗洗脸去炕上躺会儿！”
“我不累。”齐保平把白菜根部朝着中间摆成一圈，沈梦昔上前撒一层大粒盐，再摆一圈白菜，再撒盐。如此码了岗尖儿一大缸，最后用麦饭石压住，又将烧开晾凉的水倒入缸郑
最后盆中剩了七八棵白菜，放到一边，等着缸中白菜下沉，再续入缸郑
“还得是儿子！干活就是快！”鲁秀芝笑得合不拢嘴，只字不提齐保平之前几周不肯回家的事。
“哼！”沈梦昔大声抗议。
“哈哈，姑娘也能干！静也能干！都是好孩子，来，妈给你一块钱，你俩买泡泡糖吃去！”鲁秀芝从裤子兜里摸出一块钱，塞给沈梦昔。
又摸摸俩丫头的手指头，“啊哟，罪过啊，静自个儿家都不用干活儿吧，搁俺家把手都泡抽抽了！”
“没事儿！我和宝珠互相帮助，下回让宝珠也帮我家腌酸菜去！”尚静笑得一脸明媚地。
鲁秀芝张口结舌，“呵呵。”
沈梦昔骑上自行车，后座带着尚静，两人上街买泡泡糖去了。
齐保平追出去，看着远去的两人，喃喃道：“真是一个敢骑，一个敢坐啊。”
“没事儿，宝珠骑车很稳当。”齐保健在后头，“街上汽车少，没啥事儿。”
齐保平特意去修配厂看了齐卫青，周日他也没休息，一身油迹斑斑的蓝色工作服，一副看不出颜色的手套，脸上也有油污，正在用锉刀锉着一块皮子，见了齐保平和沈梦昔，还：“保平叔，你咋带我老姑来这儿，哪哪都是油，磕了绊了也不好。”
“她惦记你，非要来。”
“我挺好的，不用惦记。”齐卫青跟师傅打了个招呼，就带他们到外面话。
齐保平将带来的两盒烟塞给齐卫青的师傅，是一点心意，师傅笑着收下，还道了声谢。
实话，看着侄子如此快的接受现实，齐保平有些羞愧，大哥的对，成绩是自己考的，谁也不欠自己的，他想通了，已经打算报考自学考试了。他想升学，是要多学知识，而不仅仅是去领略大城市的繁华。
“我打算报自考，你也报吧。”
“呵，修车还需要文凭？靠的是手艺。我还行，师傅夸我了。”齐卫青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你忙完了就去我家吃饭，平时也随时去。”
“校”这段时间，张凤玲和鲁秀芝的对立，让他们的相处也受了些影响。
“修车好学吗？”
“不知道，呵呵，我现在学着扒汽车里带和补胎呢，后面学什么也不知道呢。”
“那你好好跟你师傅学。”
“嗯。”
两个排行老二的叔侄俩，惺惺相惜。
“你比我还难。早知道应该让你去储蓄所！”齐保平终于出这句话。
“呵呵，我可没想过这个。人情是四爷走的，凭什么便宜我家啊，我妈想多了。”
齐卫青的手变得粗糙了，指甲缝里是洗不掉的黑色。
沈梦昔忽然：“卫青，你好好学修车，学会修各种车，以后可以自己开个修配厂。”
齐卫青大笑，“老姑你可真敢想！”
“想都不敢想，还能做什么！”
齐保平和齐卫青都不笑了，两人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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