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星”是k大附近的酒吧，经常有艺术生聚会，不是高谈阔论，就是胡闹玩笑。
沈亦穆约段浮夜在那里见面，只是出于直觉。
当年，沈亦穆就是在这里见到她的。他一进镜星，就看到一群人闹哄哄地围着一个女孩子七嘴八舌不知道什么。
女孩子睁着好奇的大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乎有些无措。
他的目光和女孩子碰在一起，女孩子赫然站起来，冲他招手，“这里！”
他纳闷，她为什么招呼他？难道她就是老师司凌涟？
他才走进那一桌，女孩子就迎了上来，“你是沈亦穆吗？”
“我是。”沈亦穆有些惊讶，她怎么认出他的。
“果然。我是司凌涟。陈老师和你了吗？”
“了，但我还想仔细听听你的法。”沈亦穆放下背包，四处张望，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话。
“那边吧。”女孩子指着酒吧的后门。
沈亦穆目光看向“镜星”的后门，上面贴着乱七八糟的海报，当年可是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
眼角余光瞥到一抹身影，沈亦穆回神，发现段浮夜已坐下，对着他露出一个假笑。
沈亦穆扯扯嘴角，“你一定要这么幼稚吗？”
“哈。”段浮夜笑了一声，“我这叫随性。”
啪！
段浮夜打了个响指，服务生走了过来，“一杯都市夜佳人。”
服务生点头，看向沈亦穆，“先生，你呢？”
“星光夜。”沈亦穆只认得这一杯特调，每次到这里他都会点，无论她在不在。
星光夜，就像他们第一个认识的夜晚，在星光之下讨论案情。
“你倒是一点没变。”段浮夜着，神情有些怪异，不上是嘲弄，但也不像赞赏。
“你想什么？”
“你长情，也想你蠢。”段浮夜得一点都不客气，“三更半夜把我喊出来，最好给我一个足够的理由。”
沈亦穆笑了笑，人都到面前了，还要摆个架子让他解释为什么想听。
“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变。”
“为什么想知道？”
沈亦穆没兴趣让别人知道他的打算，“这和你无关。”
段浮夜老神在在，“那我就不能告诉你。”
沈亦穆瞥了他一眼，“那你走吧。”
这下轮到段浮夜诧异，挑眉，“不愧是沈律师，像模像样。”
“你这样有意思吗？”沈亦穆终于不耐烦了，“你们担心她，不把那事的真相告诉她。你们想保护她，不把她的事告诉我。但是你们怎么知道，这不是对她的伤害呢？”
段浮夜没吭声，转过头看向酒吧驻唱的乐队，他们正在弹奏一首慢曲。
服务生将点的酒送了上来。
“有时候保护也是一种伤害。”沈亦穆语音沉沉，这些话他憋了好几年，不知为何今夜一股脑地了出来。
“这句话应该还给你。”段浮夜倏然看着沈亦穆，“当年这件事你就没有和她。霖波看到你和那个女孩吃饭约会，提醒过师妹。师妹信任你。”
沈亦穆眸子一动，嘴唇嗫嚅，最后只是拿起酒杯闷了一口。
“她信任你，但我们并不。等我拿到请柬照片给她看……”段浮夜住了口，皱眉不语。
沈亦穆看着他，等着。
酒杯里的液体折射着昏暗不明的光，就同段浮夜的脸色一般，晦暗不明。
“你看到过她手腕上的纹身吧？”
沈亦穆愣住，为什么他突然到了纹身？
“应该是见到过，那你盯着看了许久。”段浮夜像是自言自语，“那下面是一道伤疤，刀割的。”
沈亦穆握着酒杯的手一抖，酒液泼溅出几滴，“怎么会？！什么时候？”
段浮夜看沈亦穆紧张痛惜的表情，冷笑，“我相信你对她的关心都是真的，但有什么用呢？你给她带来的只是这一道伤疤。”
“把话清楚！”沈亦穆脸色沉得吓人，连语气都带着几分威胁。
“她看到请柬照片的那晚，用手头的美工刀割腕。”段浮夜面无表情，两眼直直地盯着沈亦穆，像是要瞧清楚他每一丝的表情。
沈亦穆脸上神情空白，双目骤然失神，喃喃：“她……她……”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沈亦穆蓦地捂住了脸，整个人瘫倒在沙发座里。
痛苦吗？懊悔吗？还是……段浮夜没有快感，一丁点儿都没樱
以前，他曾期待过沈亦穆听到这事时的反应，如果他懊悔他痛苦，那师妹受到的伤害算是讨回来了一点吧？
曾经他同宋霖波，荒唐的人，荒唐的事，荒唐的结果，十分可笑。
宋霖波倒觉得都是荒唐，反倒正常。只是荒唐留下的痕迹该怎么消除？
段浮夜觉得这不重要，更重要的是让荒唐的人意识到那错误，让荒唐的人尝到同样的痛苦，这才是该有的报应。
但他现在没有任何感觉。
真奇怪，难道因为他不是师妹？可他把师妹当妹妹看，宋霖波更是如此。
也许时间消磨了他的怨念，也可能他看到师妹活得如此精彩，觉得不需要这么做了。
报复的人永远留在原地，往前走的人才能得到世界。
段浮夜忽然有了这个念头，这样的话，师妹做到了，那么他的霖波呢？
他拿起酒杯喝了两口。
微酸的酒液裹挟着甜，滑进咽喉，像暖流一般进入四肢百骸。
段浮夜看看没有动静的沈亦穆，不再话，闭上眼聆听乐队的演唱。
段浮夜的话语回响在沈亦穆耳边，他深陷在一片黑暗中，慌忙找寻光亮的出口。
就像他的凌凌消失的那段日子，生活一片灰暗，没有丝毫的亮光。他机械地醒来，机械地吃饭，机械地上班，维系机械的状态，没有异样。
一切都是机械的。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不告而别？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他拼命地找寻她，宛如找寻生命的希望。
他害怕每夜的黑暗将他吞噬，他害怕黑夜尽头的孤寂，他害怕他的世界从此陷入一片死寂。
但他找不到她，他相信是她不愿意让他找到。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他，那他继续找寻，不放弃地找寻，是不是她就会出现？
所以他找，一直找。
工作之余的有限时间，全部用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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