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老人消瘦而又憔悴，突出的颧骨顶着一张沧桑的皮，凹陷的双眼中带着浓浓的血丝，只是那双眉头皱的很紧。
他抬起头，看了王明一眼，平静道：“确实如你所言，浩然种无法延续留种，在种植两三次后功效便会消散许多。不过这些事情不是你应该担忧的，我研究了一辈子了，问题不大。”
他突然哦了一声，道：“放心，若是浩然种子能推广开来，你是首功，书海孔家的府邸之中，功德当你全拿。”
王明神色如常，浩然种的问题是他早就猜到的事情，摇头道：“晚辈真不关心功德一事，只想再尽一份心力。”
老者随手一挥，毫不在意，“没必要，世上的学问和功德哪有那么轻松就完成，除非你能把那无上抽丝剥茧的圣宗法门留下，否则都没意义。”
圣宗一百零八法，皆是术之极致，但都是绝对不可外传的秘密，否则这么多年，老人也不会白白浪费这些岁月。
王明略作沉默，道：“单一的法门，可以留下。”
话音落下，空气中突然变得安静下来，老者头也不抬，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凡事都要仔细思索，想好了再话，否则最后往往一番好事，恰恰都会弄的里外不是人，反而变成祸事了。”
“既然答应了，便没有反悔的道理。”
王明微笑道：“我在宗门算是最的弟子，还是比较受大家欢喜的，以后遇见最多就挨骂几分。”
闻言，老人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望着眼前那名带着丝儒雅气质的白发少年，随即，饱经风霜的脸上罕见的绽放出一缕笑容，从前额到眼睛，再到嘴角，逐步绽放。
“有点意思....”他笑了笑，摇了摇头，随即拿起了自己手中的古籍，重新阅读起来。
“前辈？”王明愣住了，看着这一幕，有些茫然。
“万事万法，都有自规矩，儒家的读书人自有其自己的道理，很久没有遇见你这样的人了，你的心意我领了，走吧。”
老人甩了甩袖子，自顾自的道：“其实我最初的功课便是将浩然种培育出来，如今不能留种算什么，无非是成本高些，多花点银子而已。恰恰银子这种，这些年文海洒的还少么？”
“等再过些日子，我便会带一些弟子前往南夷陵洲，将浩然种普及到一洲之地，此番前去不知何年月才能回来，也没工夫留你，你且保重便是。”
“既然如此，前辈一路顺风。”王明点零头，弯腰作揖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他分别跟书院中所结识的几人，府圣女、叶成仙、传道儒经的孟师，一一告别。
一次书院中的修行，领悟儒经奥义，持续了近一年的时光，到了该离去的时候。
凤轻扬不知跑去哪了，神出鬼测，不过以他的手段王明也并不担心他。
离去前，叶成仙和府圣女几乎同时来到了这里。
“一路保重。”叶成仙微笑道，双手负后，轻轻点头，这一日生性清冷的他竟然来送行了，当初秘境中的十余人，王明也领悟了太极心经的奥义，也算得上是同道中人。
王明抱拳回礼，对于叶成仙，他心怀钦佩，在秘境之中，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
“希望以后能看见叶兄在修行界大放光彩，将太极大道发扬光大。”
府圣女站在一旁，带着一丝笑意，望着王明，眼神中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情绪，叹息道：“其实当初知道你的身份，就一直想做一件事情，你可知道？”
王明望向她，微笑道：“打一架？”
白洛点零头，神采奕奕：“火系极境，闻名已久，这些年未曾遇见过同辈境界修士，很想知道能否赢下来，只是当初几次敲开你的房门，却又放弃了，师父女子总不能这般主动，并且你你不喜欢比试，只分生死，当时就让我犹豫了。”
“要是我把你打死了，或者你把我打死了，那怎么办？我可向来不喜欢为难。”
她破荒的没有保持那股端庄矜持，抿了抿嘴唇，双眼微眯，笑了笑道：“不过临走前，要不来试试？”
府圣女，是年轻一辈之中的超级强者，并且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般清冷娇美，反而有着旺盛的战意，丝毫不弱男子。
到了她们这个级别，身后代表的便是一个宗门或者一个王朝的门面，所在意的只是同辈中的战力。
因为在若干年后，下一个修行界的领头扛鼎之人，便大概率会在这些缺中出现。
在古往今来的修行界中，几乎没有意外，要么是几人分庭抗拒，要么就是一人碾压同代，大道登顶。
神宗会榜所设置的意义，便是如此，在九州之中，看看修行界下个年代的格局。
王明想了想，指了指叶成仙，“你可以和叶兄比啊？”
“比过了。”府圣女微笑。
“结果如何？”王明来了兴趣。
古往今来，最能引起噱头和世人关注的，便是当今下各教各宗，所流露出的年轻传人战力对比。
两人都很强大，他也很好奇。
叶成仙神色平静，评价道：“白洛纵之才，哪怕是放在当年太极王朝所处的上古时代，也足以稳居年轻一代下前十之列，唯一的缺点便是年纪尚浅，需要时间。”
王明不解，继续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人.....自然是没赢。”白洛眼眸微瞥，罕见的流露出女儿姿态，嗔怒道：“你这人看着平常老实，原来心眼也坏。”
“啊哈哈....”王明被道出心思，哈哈大笑，随后收敛了笑容，弯腰作揖行儒家礼，认真道：“二位，告辞，山水有相逢。”
“告辞。”二人同时摆手。
.....
元宝怀中抱着昨晚某个爷爷打满牛奶的奶瓶，心满意足的睁开眼睛。
这些她在书院的阁楼里，跟着那位好像跟自己爹相熟的爷爷，耳边再也没有了娘亲的唠叨和碎碎念，也没有六爹喜欢用胡子扎自己，睡醒了就是玩，玩完了就是吃，还去了一次稀奇古怪的地方，惊险又刺激。
干脆以后就不回雪原了吧，等到自己长大了，再回去惊艳自己的爹娘。
她满意的哼了哼，然后那双大大的黑葡萄眼睛在四周疑惑的转了转，顿时充满了一百个问号。
四周云海淡淡而过，一朵白云慢悠悠的飘荡在高空之中，朝着未知的方向飞去。
“醒了？”王明盘腿坐在她身旁，笑着问道。
元宝睁大了眼睛，迷茫的眨了眨。
“送你回家。”王明微笑道。
“我不要回家.....”
下一刻，元宝顿时瘪起了嘴，流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哭也没用。”
王明淡淡道。
“哇......”元宝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泪水横流，四周的空间像是瞬间被崩溃，稀里哗啦的。
元宝哭着哭着，重新睁开眼睛。
咦？
重新睁开眼睛？
元宝茫然的挠了挠头，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还是在云朵之上。
大锅锅背对着自己，坐在云海前方。
不近人情道：“哭也要回家。”
“哇.....”
元宝再次嚎啕大哭，赤子仙音传出，整座地都要崩碎。
只听又是啪的一声，空间炸裂，景象破碎。
她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只见王明此刻躺在自己身旁的云海之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哭完了，你也就到家了。”
“哇....”
元宝张了张嘴，片刻后觉得累了，就不哭了，沾染了泪水的大眼珠中此刻满是懵懂和好奇，肉乎乎的手摸了摸拂面的云海，一不心，奶瓶掉了下去。
她泫然欲泣，望着王明，也不话。
“事。”王明打了个响指。
空间破碎。
当她醒来，又是重复的场景，奶瓶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郑
姑娘咧开嘴，眼睛笑的眯了起来。
“为啥不想回家？”
王明随意问道。
“家里老是吵架，爹爹和娘娘都不开心，娘亲也要死了。”元宝抱着奶瓶，声道。
王明沉默。
内心暗自叹了口气。
瞧瞧，家庭关系对孩子的印象...等等，自己要是去儒家当个先生，刚好能钻研这个课题....
“为什么老是打架？”他随口问道，想着她爹若是太过分的话，自己要去解决一下。
“不知道，就是每次晚上，我都能听见我爹爹在打我娘亲，我娘亲每次都错了错了。”元宝皱着眉，淡淡的眉毛像是两个标点。
“但是我爹爹可凶了，认错也没用，每次都会用力的吼我娘，老是凶他。”
“吼？”王明脸色怪异，下意识直起腰来。
元宝直起腰，绘声绘色的模仿起来，只见她脸色严肃，奶声奶气道：“死娘们，老子厉害不厉害！”
王明：“.......”
“厉害吗，还有更厉害的！”
“你是谁！我是谁！”
“然后....然后....”
元宝泪水都溢出，哇的一下又哭了，道：“然后我娘亲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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