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日子？”
景聪显然并不是很认可杨峥的法：“俺们老百姓哪里有什么好日子哟！累死累活的伺候庄稼，能吃上一口饱饭就不错了！”
听到这话，景聪身边的几个农夫深有同感的点头，那些从凉州逃荒过来的人惨，他们这些不需要逃荒的人日子也未必好过到哪里去。
勤勤恳恳的在地里劳作，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着地里的庄稼，却连填饱一家饶肚子都难！
尤其是最近几年，在寒灾的影响之下，景明村的村民日子更加的难过，有不少人甚至活生生的饿死……
这也是陈稻一行人进村的时候看到村内如此萧条的原因。
旷日持久的寒灾，让景明村人口减少了许多，换做以前的太平年景，景明村好歹还有个200人口，可如今……仅剩下80人左右。
陈稻几人看了一眼村长景聪，以及几个农夫脸上密布的沟壑、破旧的衣裳，不得不信了景聪的这番话。
村长虽然不是朝廷任命的正式官员，但好歹手上是有权力的。
一般来，一个村子里，村长即便不是最富的人，生活条件肯定也比九成以上的村民好。
可眼前的景聪……
不仅需要亲自干农活，脸上更是纵横沟壑，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打满着补丁，裤腿上还沾着大量的泥土……
显然，景聪的生活条件不会太好。
“景村长，听您这话，村子里的日子不太好过？”
杨峥若有所思的问道。
“怎么可能好过！”
景聪叹息一声：“俺们村里的地都是鲁家的，种出来的粮食大头都得交给鲁家当租金，剩下的头才是俺们自己的，这点粮食，哪里够俺们吃！”
整个景明村的地都是鲁家的？
陈稻脸上闪过惊讶之色，之前听杨峥幽州七成土地都属于鲁家的时候，陈稻对这个数字还没有太清晰的认知。
如今才意识到，占据七成土地的鲁家在幽州的掌控力有多么的恐怖！
便连景明村这种距离府城数百里外的村子，村民们耕种的土地都是鲁家的，土地上耕种出来的粮食大部分都要上交给鲁家……
这简直让人细思极恐，如此偏远的村子，土地尚且被鲁家垄断，那么那些繁华的县城、府城呢？
毫不夸张的，恐怕整个幽州的人口，都需要依附鲁家，才能拥有生存的资格！
“景村长，你们种的地都是鲁家的？”
杨峥亦是瞪大眼睛，他知道鲁家垄断了幽州的土地，可还不知道鲁家的垄断竟达到了这种地步，便连景明村这种村子里的农田鲁家都不放过。
“当然！”
景聪点头：“不止俺们村子，附近所有村子的地都是鲁家的，俺们只是为鲁家种地的佃农！”
“……”
杨峥沉默！
此前他已经尽可能的高估鲁家的贪婪了，可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鲁家！
景明村离鲁家所在的幽州府城足有数百里，可即便距离如此遥远，景明村的村民仍然无法逃脱被鲁家奴役的命运，要为鲁家种地才能生存……
“景村长，你们为鲁家种地需要交多少成租子？”
杨峥又问。
“八成。”
景聪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地里长出来的粮食，需要交给鲁家八成，剩下的两成才是俺们自己的。”
“……”
杨峥、陈稻、李桥、陈诚四人齐齐张大嘴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八成租金是什么概念？
以夏国的粮食产量，一亩地顶了也就能长出300斤庄稼，为鲁家种地的佃农能得二成，也就是一亩地60斤左右。
一个壮年劳动力，一大约需要消耗2斤粮食，也就是……60斤粮食，只够一个成年人吃一个月，而幽州和凉州一样，因为气寒冷的关系，一年只能种一次庄稼。
假设一个佃农为鲁家耕种十亩地，一年下来，能得到的粮食顶了就是600斤！
600斤粮食，让一个壮年劳动力吃一年都够呛，更别提养活一家老了。
要知道，当初朝廷只是将粮税提高到五成，便闹出了下皆反的局面。
幽州的百姓却需要给鲁家上交八成的租金……
杨峥实在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八成租金，如何能够养活一家人？”
李桥忍不住问道，常年跟随在李明远身边的他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农事也极为了解。
他很清楚，一个壮年劳动力即便再是努力，耕种个20亩地便已经是极限了。
而20亩地的产出，在上交的八成之后，养活一个人或许足够，可绝对无法养活一家数口人。
更何况，幽州百姓每个人都需要依附鲁家而生存，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分到那么多的农田耕种。
“养不活又能咋办？这日子不是还得过下去吗？”
景聪摇了摇头，他何尝不知道八成租金太高了？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整个村子的土地都握在鲁家手里，你不愿意种，有的是人愿意种。
在幽州这片土地上，唯有愿意为鲁家种地的人，才有资格生存下去。
至于为鲁家种地获得的二成粮食能不能养活自己……
让家里人节衣缩食，每个人吃得少一些，总是能勉强活下去的。
“也是。”
望着景聪脸上那认命般的神色，陈稻几人只觉心中格外的沉重，他们将自己代入到幽州百姓的角度想象了一番，只觉心中绝望。
不给鲁家当佃农便只能饿死。
给鲁家当佃农，那更是凄惨，终日汗流浃背的在田间忙碌，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下来，所得的粮食不过地里产出的二成……
可以，幽州的百姓在鲁家的治下，过得连牛马都不如！
毕竟牛马还有一些精饲料可以吃，还有马夫伺候着。
而幽州的人……辛辛苦苦的为鲁家劳作，却连养活一家人，甚至养活自己都难……
看看景聪这几个农夫就知道了，他们一个个面有菜色、衣衫褴褛，整个人瘦的如同皮包骨，乍一看，几人还以为看到了乞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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