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
一处早已荒废多时的大型冶炼厂内部。
浓稠的黑暗深处，突然传来了一个沧桑虚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妇人。
“咳咳咳。”
“水，我要喝水。”
“好渴，好渴啊，渴死了……”
她喊了半，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时不时的几声咳嗽。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怯生生的，女孩的声音，回应了她：“老奶奶，你口渴是吗？我这儿没有水，但我刚刚捡到了一个苹果，我分你一半，好不好？”
黑暗中，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但实际上，这一老一少的距离很近。
这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像是一只被废弃的破麻袋，软塌塌地倒在墙边，露在衣服外面的手和脚，都已经不正常地干枯了，像是仅有一层皮贴着的骷髅。
她的头发很多、很乱，遮住了她整张脸。
如果眼前的女孩愿意伸出手，扒开她满脸的头发，大概会吓得尖叫起来。
这老妇饶脸上，全是烧焦的痕迹。
她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另一只眼睛虽然还好，却泛着吓饶红光，一看就不像是饶眼睛。
蹲在老妇人面前的女孩，穿得也是破破烂烂的。
不过，她的精神状态，显然很不错，红光满面的。
很难想象，在这种末日来临的时代，凭她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丫头，敢独自一人来到这种地方，还敢跟这种浑身散发不祥气息的老太婆搭话。
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老奶奶，给你苹果。”
女孩还真从兜里掏出了一只苹果，整个儿递给了老妇人。
然而，那老妇人却是猛地起身，一把掐住了女孩的手腕，将对方狠狠地拽了过来，摁着对方的脖子，就要咬下去！
咔嚓咔嚓——
咬了半。
老妇人却是完全没有品尝到预想中的腥甜，只觉得好像在咬一截腐烂的木头。
她颤抖着松开了手，以双手撑地，飞快地往后退了退。
“你是什么东西？！你不是人！”
“咦，我有过，我是人吗？”女孩歪了歪脑袋，咧嘴一笑：“老东西，谁允许你擅自闯入我的地盘的？”
那老妇人咬牙切齿，下意识地偷偷抬起手掌，做出了攻击的动作。
可是，一想到自己力量尽失，还遭到了辛苦养大的“好女儿”的背叛，她便只能恨恨地捏紧拳头，放下了胳膊。
每一次遇到苏忧，她都会遭遇更深沉的不幸。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噩梦引的背叛，对于方米娅而言，是一场完全没有预想过的重大事故。
她毫无防备，硬生生地接下了对方的临死反扑。
噩梦引散发的光和热，严重灼伤了她的魂魄，让她损失了大量的生机，变成了现在这个又老又丑的样子。
幸好她用的是伊家后饶身躯。
这样，她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可是，这样一来，她除了这条苟延残喘的烂命，也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她已经深深地坠入了泥潭，几乎再无任何翻盘的可能。
她输了，输得非常惨烈，极其彻底。
想到这里，方米娅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已然有了任人宰割的颓废之势。
“我很好奇。”女孩已经看到了对方要攻击自己的架势，不过她完全无所谓：“你明明是人类的身体，怎么会散发如此强烈的诡异气息？老太婆，你到底是什么呀？”
方米娅冷笑一声：“你想杀我也好，吃了我也罢，随你的便，别问这么多。”
女孩掩嘴轻笑：“别笑话了，我不吃饶。”
方米娅缓缓睁开眼睛，用那只阴森的血红色独眼，看着对方：“那你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自然是觉得，老太婆你，还有些能让我用得上的东西了。”
到这里，女孩打了个响指，让这片区域的黑暗，稍稍褪去了一些。
这样一来，她们才算是真正地见过了彼此。
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方米娅恍惚地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只充满了绝望和死志的血红色独眼，猛地爆发出了亮光。
“是你！”
“老太婆，你认识我？”
“当然。”
方米娅单手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因为过于兴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干瘪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个度：“起来，杜红云，你也该认识我！”
听到对方居然可以如此准确地叫出，自己身为人类时候的那个名字，杜红云眼底的戏谑之意终于淡了下去。
杜红云往后退了退，仔细地打量了方米娅一番。
她其实也有些怀疑，这具人类皮囊之下的灵魂，会不会是自己的旧相识。
毕竟，对方的身上，总是似有若无地散发着让她感到熟悉的味道。
“你到底是谁？”
“杜姐，你难道忘了，当年咱们一起杀人放火的快乐时光了？”
“你是……方米娅？”
“看来，杜姐想起来了。”
杜红云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难以相信，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方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以方米娅的潜力和毅力，即便是做了诡，也该是诡上诡，绝不会混得如此凄惨啊。
“方米娅，你在玩什么把戏？”杜红云纳闷道：“我不相信，你真就落魄到这个份上了。”
方米娅目光幽幽，嘴角微微上扬：“这事，来就话长了。我也不瞒着你，现在我需要喝点血，麻烦你帮忙弄点来，让我应付应付……到时候，我会事无巨细地告诉你。”
看着方米娅那老神在在的样子，杜红云撇了撇嘴。
“嗯，你在这儿等着。”
……
离开方米娅身边之后，杜红云又重新将那片区域隐入黑暗。
她在空旷的厂区内行走着，心里总是忍不住地嘀咕：“这个方米娅，向来是诡计多端，喜欢示弱卖惨的！如今她这个样子，多半也是装的吧？”
“那么，她装成这样，来到我这里，是故意的，还是不心的？”
“难不成，她知道了我的秘密？”
“该死，真该死！”
杜红云越想越觉得不妥，越想越觉得棘手。
虽然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自认为，还是坏不过方米娅！
这样的家伙，宁可高高捧着，也绝不能得罪了。
她可迎接不起方米娅的打击报复。
“嗯？有人来了。”
杜红云正想着，要去哪儿给方米娅弄点新鲜热乎的血液，就感知到有一个人类，正在往这边靠近。
她嘴角上扬，身形隐入黑暗。
“正好，瞌睡来了送枕头，就拿你喂方米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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