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文诏于商州同流寇大军对峙之际,洪承畴在潼关的督师行辕内,正对着巨大的陕西舆图凝神沉思,塘报如雪片般飞来,贼寇已经分三路流窜各地了。
高迎祥、李自成西掠陇上,兵锋直指临洮、巩昌,甚至胆大包地焚毁了肃王陵园;刘处直等部盘踞商洛山地,牵制了曹文诏这支精锐,还有献贼等一波贼寇在汉中方向活动。
“流寇何其猖獗!”洪承畴看着兰州以西、商洛、汉中三处,面色阴沉,流寇此举意在调动官军,使其疲于奔命,若应对失当,必将陷入被动,尤其是肃王陵被毁,肃王一定会报告朝廷,虽肃王和当今陛下已经隔了十几代人了,但毕竟姓朱。
片刻思考后,洪承畴做出了决断,他对身旁的幕僚和传令兵下达了一系列命令,语速快而清晰。
“贼寇分兵,乃自取败亡之道!我军亦当相应调整,以静制动,扼守要害,并集中精锐,逐次击破!”
“着固原总兵左光先、西安副将赵光远、参将靳桂香三部,共五千四百人,严密防守西安附近州县,确保省城以及周边万无一失!此为根本,不容有失!”
“着临洮总兵孙显祖率兵一千五百,火速驰援汉中,加固城防,绝不能让川陕门户有失!”
“闯贼肆虐陇西,惊扰藩陵,罪不可赦!着宁夏总兵祖大弼率领红石堡参将卜应第、玉泉营游击吴弘器二将共计兵马六千,即刻开赴临洮、巩昌,驱剿高、李二贼,务必确保兰州安全,并寻机歼敌!”
“平凉府兵力不足,也需要保证韩王安危,着援剿总兵艾万年率兵一千前往驻守,护卫藩王,弹压地方,防止流寇东窜或北犯!”
“其余各部如王永祥等,各守信地,严防死守,不得让流寇流窜蔓延!”
最后,他的目光看向商洛方向:“曹文诏勇则勇矣,然张外嘉怯懦,恐难竟全功。令宣府总兵张全昌率精兵两千五百,驰援商洛,暂时受曹文诏节制。
告诉曹镇,贼酋刘处直等皆聚于此,此乃好机会,望其能与张镇同心协力,寻隙而进,一举荡平商洛之寇!本督要在五月之前,看到曹文诏的捷报!”
“得令!”众将轰然应诺,各自领命而去,洪承畴的大军在四月初完成了入陕部署后,开始了新一轮的调动,信使四出,兵马奔驰,整个陕西的战场态势骤然紧张起来。
张全昌率领的两千五百宣府官兵抵达商州,军容整肃,给苦于兵力不足的曹文诏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然而无人知晓这位总兵心中,却另有一番盘算。
中军大帐内,曹文诏为张全昌接风,酒过三巡,曹文诏慷慨激昂:“张总镇来得正是时候!商洛群寇汇集,尤以那克贼部最为狡悍,若能在此将其主力击破,洪督师西顾之忧可解大半!我等当同心协力,共创殊勋!”
张全昌面带笑容,举杯应和:“曹镇威名远播,贼寇闻风丧胆,本将此番前来,正欲附骥尾以建功业,自当唯曹镇马首是瞻。”
他话语诚恳,心下却思绪飞转,去年他因应对入塞的东虏失利,险些被问罪,是刘处直暗中赠予他八十级货真价实的东虏首级和数百蒙古首级,让他得以向朝廷报功,不仅免于处罚,还受了嘉奖一直当着这个宣府总兵。
这份大人情他一直记着,如今战场相逢,他既不能公然违抗军令,也不想再和刘处直刀兵相见,他看的出这大明有些不行了能不能救活还两,如果能在流寇那边留条后路也是好事。
与此同时,义军大营里的刘处直,得知来援的竟是张全昌,也是心中一动,他召来宋献策,低声吩咐:“来的若是那张全昌,或可有转圜之机,想办法,递个话过去。”
几经周折,通过一个秘密的方式刘处直与张全昌取得了联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商洛山中一处废弃的樵夫木屋内,两人秘密会面。
屋内油灯如豆,映着两张久经沙场、神色复杂的脸。
“张总镇,别来无恙。”刘处直率先拱手,语气平静。
张全昌叹了口气,抱拳还礼:“刘盟主,没想到你我在簇重逢,去年大同之恩,张某未曾或忘。”
刘处直摆摆手:“以前旧事不提也罢,如今局势张兄也清楚,曹文诏勇猛,欲置我等于死地而后快。”
“洪承畴大军压境,我等压力巨大,若硬拼,双方死伤必重,于张兄而言,即便胜了,也是惨胜,功劳也是他曹文诏的,不定到时候你这个宣府总兵都归他了,朝廷能给你什么爵位吗?很明显可能性不大,除非你把所有的义军干掉。”
张全昌沉默片刻,道:“刘盟主之意,我明白,然我身负皇命,剿贼职责所在,洪督师将令如山,总不能按兵不动。”
刘处直微微一笑:“自然不能让张兄难做,只需张兄在接战时,稍欠凌厉,追击不及,予我些许喘息之机,便于愿足矣。”
“曹文诏若孤军深入,我自有办法应对,届时张兄只需奋力救援,稳住阵脚,既能向曹文诏和洪承畴交代,亦可保全实力。
“此外,若张兄队伍需要发点饷银,我这里或可资助一二,以补官军匮乏。”
张全昌想了一会,刘处直的建议既给了他保存实力的理由,也提供了应对上级的借口,还了人情,确实是个两全之策。
最终,他点零头:“便依刘兄之计,然戏需做足,不可露了痕迹,曹文诏非易与之辈,洪承畴更是精明过人。”
“这个自然。”
数日后,在曹文诏的催促下,官军主动向流寇防线发起进攻,曹文诏亲率本部精锐猛攻刘处直部,曹变蛟依旧冲锋在前,锐不可当。
战场上杀声震看似激烈异常,然而在关键的侧翼,张全昌部的进攻却显得雷声大雨点。
他的部队与贺一龙、刘国能部接触后,双方弓箭互射,呐喊冲杀,但真正短兵相接的白刃战却没有发生。
张全昌的部队推进缓慢,仿佛遇到了顽强抵抗,每当贺一龙部佯装败退,张全昌部也适时地停下脚步整队,或是谨慎地侧翼迂回,浪费了大量时间。
曹文诏在中路苦战,虽取得一些进展,但迟迟不见两翼尤其是张全昌部的有效突破,侧翼威胁始终存在,使他无法全力投入。他不断派人催促张全昌:“张总镇!速破贼翼,合围中军!”
张全昌则回报他:“曹镇!贼寇抵抗顽强,我军伤亡不,正在奋力突破!”
刘处直则根据战况,从容调度,顶住曹文诏主攻的同时,不断用股部队骚扰、迟滞另一侧的张外嘉部,使得张外嘉更加胆怯,不敢前进。
战至午后,曹文诏见己方士卒疲惫,两翼进展迟缓,恐遭流寇反扑,只得悻悻下令收兵。
此战,官军斩获首级寥寥,自身损失也不大,可谓一场虎头蛇尾、未分胜负的接触战。
当晚,曹文诏闷闷不乐,虽对张全昌的迟缓有所疑虑,但张全昌报上的伤亡数字和贼寇顽强的辞,也让他抓不到把柄,而张全昌则在自己的营中,摆了一场型的庆功宴,犒劳部下今日苦战。
几乎在同一时间,深山之中,刘处直也设下私宴,款待一位客人,正是乔装前来的张全昌的心腹家将,酒桌上,不再是两军统帅,更像是旧友重逢。
刘处直举杯:“今日多谢张兄手下留情,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手下抬上几箱财物。”
那家将代表张全昌回敬:“刘帅客气,我家将军,今日之事,权当还了部分旧情,以后和义军交战还是避免不了。”
刘处直大笑:“明白!只要不是曹文诏那般拼命,一切都好,来,满饮此杯!”
家将饮罢,低声道:“曹镇求战心切,洪督师压力也大,恐不会让我部久留簇无所作为,后续或许还需有几场像样的交锋,才好向上面交代。”
刘处直点头:“这个容易,改日选一处地形,你我真刀真枪演练一番,我让贺一龙弃些破烂营寨、老弱牲口与你,你只管报捷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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