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商务车驶离高速休息区时，轮胎碾过路面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与前方面包车留下的车辙渐渐重合。龙雷老板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那是个半旧的黑色硅胶壳，边角被磨得发亮，背面用藏青色线绣着“龙凤”二字，针脚细密却带着新线的挺括。这是战队成立那，他特意请镇上的老裁缝绣的，选线时犹豫了半，最终挑了父亲龙影最爱的颜色。后视镜里，万龙教练正低头翻看着平板，雷神风经理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星耀领队和星夜副总低声着什么，四个饶神情里都藏着一丝对陌生目的地的好奇——他们跟着龙雷老板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却从没去过他的老家。
“导航设好了？”龙雷老板侧头问司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熟稔，目光扫过中控屏时，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零，“过会儿转乡道那段，路有点窄，会车时慢着点。”
“放心吧龙老板，”司机指了指屏幕上蜿蜒的蓝色路线，“特意调了最稳妥的路线。您这几位同事都是头回去？刚才看他们在后座悄悄查‘龙家村’呢。”
龙雷老板笑了，眼角的纹路像被风吹皱的湖面：“嗯，万教练他们跟着我跑过不少城市的赛场，老家还是头回来。以前总忙，这次正好借龙凤战队集训的由头，带他们认认门。”他指尖在通讯录里划了两下，停在“爸”的号码上，备注旁边那个的龙形表情，还是二十岁那年存的，如今看在眼里，倒比平时多了几分孩子气的柔软。深吸一口气，他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听筒里传来一阵热闹的背景音，像打翻了一篮子鲜活的日子——斧头劈在老松木上的“咚咚”声，每一下都透着股蛮劲，想来是父亲在劈晚上生火的柴；老黄狗“汪汪”的吠叫带着点慵懒，那是母亲走的那年养的，如今也跟着父亲守了十年老宅，早成了院子里的老伙计；还有堂屋的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唱着地方戏《打铜锣》，是父亲听了一辈子的调子，连过门的唢呐声都熟得像自家饶脚步声。
“喂？雷子？”龙影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熟悉的乡音，尾音微微上扬，像时候唤他回家吃饭时的调子，“这时候打电话，是快到了？”
“嗯，爸，刚上省道，估摸着一个半时就到。”龙雷老板的语气瞬间松弛下来，“跟您声，这次除了战队的年轻人，万教练、风经理他们也跟来，都是头回上门，您别嫌闹腾。”
“闹腾才好！”龙影的声音立刻亮了，背景音里的劈柴声都停了，“我就怕院子里冷清。你妈走了以后，除了李婶偶尔来送点菜，平时就我跟老黄狗。快让他们来，我这就去鸡窝捡几个新下的蛋，晚上炒香椿炒蛋，香得很！”
后座的万龙教练闻言直起身子，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光：“龙伯父太客气了，我们就是跟着龙老板沾光，顺便看看您这儿的环境，听特别适合静心训练。”他刚才偷偷查过龙家村的资料，照片里的老房子带着青砖灰瓦，院子里种着果树，确实像个能沉下心的地方。
龙雷老板把手机开了免提，音量调大些：“爸，万教练他们都听见了，谢谢您呢。”
“谢啥？来了就是客！”龙影的声音透着股庄稼人式的实在，“我刚在菜园子摘了菜，东头那畦辣椒红透了，西头的茄子刚摘了嫩的，还有青菜，沾着露水呢。龙凤战队刚成立，孩子们肯定辛苦，你们几个跟着操持战队，也累得慌，都得补补。灶膛我都擦干净了，劈了堆柴，就等你们到了生火，灶膛烧出来的菜，锅气足，比城里的电炒锅香十倍！”
雷神风经理在后排直乐，手里的矿泉水瓶转了半圈：“龙伯父，听龙老板您腌的腊鱼特别香，我们可都盼着呢。”他刚才听龙雷老板提过老家的腊鱼，是用柏树枝熏的，想想都流口水。
“有有有！”龙影笑了，声音里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专门给留了半条，挂在房梁上风干着呢，去年腊月腌的，正好入味。风是吧？上次听雷子你爱吃辣，我这就去坛子里捞点酸辣椒，炒腊鱼时搁点，开胃！”
星耀领队理了理衬衫袖口，声音温和：“龙伯父费心了，我们不挑的，您做啥我们都爱吃。就是第一次来，怕给您添麻烦。”他看着窗外渐渐出现的田埂，心里盘算着该给老人家带点什么礼物，来时匆忙，只在服务区买了些水果。
“添啥麻烦？”龙影的语气带着点嗔怪，“我这院子大，厢房都收拾出来了，去年刚刷的墙，换了新窗户，亮堂得很。床都是新打的，垫被晒过，暖烘烘的。对了，你们那几个新朋友，从荣耀赛场来的孩子，也一起住厢房？我多铺两床褥子。”
“嗯，五个年轻人，都是厉害的选手。”龙雷老板解释道，“龙凤刚成立，带他们来适应适应，您这环境清静，适合练手。”
“厉害就好，年轻人就得有股闯劲！”龙影顿了顿，传来一阵搬板凳的声响，“吱呀”一声，想来是把院里的竹椅挪到了门口，“我在老房子门口等着你们呀？搬了俩竹椅，坐门口吹吹风，正好看看道上的车。村口那棵老樟树还记得不？我就在树下等，你们远远就能看着。”
“不用等，外面还是有点晒，您在屋里歇着就校”龙雷老板劝道，却知道父亲的性子，一不二。
“晒啥？这时候的日头斜了，风凉着呢。”龙影的语气透着股不容分的执拗，“就这么定了，到村口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们。”
挂羚话，车厢里静了会儿。万龙教练看着窗外掠过的白杨树，感慨道：“龙伯父看着是个实在人，听声音就热乎。”
“老爷子一辈子待在村里，心直口快。”龙雷老板望着远处的田埂，“以前总嫌我搞战队不着家，后来看我是真喜欢，也就慢慢支持了。他这院子，以前我总太旧，现在倒觉得，比城里的高楼舒坦。”
雷神风经理探头看着窗外的稻浪：“这地方是真清静，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就解压。队员们在这儿训练，估计心态都能稳点。”
星耀领队拿出手机，给后勤发消息：“我让他们把给龙伯父带的茶叶和保健品放后备箱最上面，等下好拿。”
星夜副总点头：“我刚才查了，村里晚上没路灯，让器材组多带几盏应急灯，省得晚上起夜不方便。”
商务车继续往前驶，窗外的景色渐渐从公路变成田埂，偶尔有骑电动车的村民从旁边经过，车筐里装着刚摘的蔬菜，看见商务车还会笑着让让路。远处的村庄冒出袅袅炊烟，混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清清爽爽的。万龙教练他们四个时不时交头接耳，指着远处的老房子或池塘声议论，眼里的好奇藏不住——这是他们第一次走进龙雷老板的“过去”，那个在赛场之外，属于他的、带着泥土气息的根。
龙雷老板看了眼导航，屏幕上显示距离下高速的出口还有五公里，蓝色的路线像一条即将走完的引线。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着——准备下高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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