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将流云宗的演武场罩得密不透风。沈清辞站在廊下，看着场中被火把照亮的身影，指尖无意识绞着帕子——杨辰被绑在比武台中央的立柱上，玄铁锁链勒得他肩骨凸起，嘴角的血痕在火光中泛着暗紫。
“杨阁主倒是硬气。”流云宗宗主赵烈踩着火星子走近，手里把玩着枚青铜令牌，正是工阁的信物。三日前，他以“切磋”为名诱杨辰赴约，却在酒里下了软骨散，此刻正拿着那令牌向围观的各宗门代表炫耀：“看看，这就是号称‘万器之祖’的工阁阁主，如今还不是像条狗一样被我拴着？”
人群里响起一阵窃笑，几个曾被工阁压过一头的门派掌门更是毫不掩饰地露出快意。沈清辞指甲掐进掌心——她早劝过杨辰提防赵烈，这人去年竞标“玄铁矿脉”时输给工阁，一直怀恨在心，这次显然是想借公开羞辱杨辰，彻底踩碎工阁的名声。
“赵宗主好大的威风。”沈清辞突然开口，声音清亮得穿透了场上的嘈杂。她提着裙摆走上比武台，火把的光落在她脸上，映得那双杏眼亮得惊人，“只是不知，用阴招绑了人，再拿块偷来的令牌炫耀，算不算流云宗的‘门风’？”
赵烈脸色一沉：“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清辞走到杨辰身边，无视他眼中的急色，伸手拂去他肩头的灰尘，“只是觉得，有些人想羞辱别人，却不知自己先把‘无耻’二字刻在了脑门上——这算不算第一重羞辱？”
场上静了静，随即响起低低的议论。赵烈恼羞成怒，一脚踹向杨辰膝弯：“让你嘴硬！”杨辰闷哼一声，额头抵着立柱，却硬是没哼出第二声。
“赵宗主这是恼羞成怒了？”沈清辞语气更冷，“你以为绑了他，抢了令牌，就能证明流云宗比工阁强？”她突然提高声音，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去年矿脉竞标，你流云宗的‘破山锤’输给工阁的‘穿岩针’，不是因为运气；上月器灵大会，你弟子的‘烈火符’被杨辰的‘引雷丝’击溃，也不是因为侥幸。”
她转身面对众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晶莹的玉佩——正是杨辰用星髓边角料给她炼的那块，此刻在火光下流转着星辉：“真正的羞辱，不是绑了对手，而是明明技不如人，却只会用下三滥的手段。赵宗主费尽心机演这出戏，无非是怕别人忘了你流云宗技不如饶事实——这算不算第二重羞辱？”
“你！”赵烈气得发抖，扬手就要打她，却被沈清辞冷冷瞥回：“怎么？想连我一起绑了？也好让下人看看，流云宗不仅输不起，还欺负女子，这第三重羞辱，你也想担着？”
赵烈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围观的人群里，开始有茹头附和——沈清辞的话像把刀，不仅戳破了赵烈的伪装，还把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剖开来晒在众人面前。
“何况，”沈清辞话锋一转，突然笑了，那笑容明媚却带着锋芒，“你以为你绑的是工阁的阁主？”她伸手解开杨辰领口，露出他颈间挂着的枚不起眼的铁牌，“这才是工阁真正的信物，能调动七大宗门的炼器师。你手里那块，不过是杨辰故意让你抢去的仿品——连真假都分不清，就敢出来耀武扬威，赵宗主，你这羞辱，是不是该算双倍？”
“仿品？”赵烈猛地掏出令牌，翻来覆去地看，却在火光下发现了边缘处一个极淡的“仿”字——之前竟一直没注意！他这才明白，杨辰从一开始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所谓的“被擒”，或许从始至终都是场戏。
杨辰终于抬起头，尽管脸色苍白，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沈清辞回握住他被锁链勒红的手，声音轻却坚定：“赵宗主，羞辱别人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别到最后，反而让自己成了下饶笑柄。”
火把突然“噼啪”爆响，映出赵烈铁青的脸和周围人嘲讽的目光。他知道，自己不仅没羞辱到杨辰，反而被沈清辞用两番话钉在了“无耻”和“无能”的柱子上——这双倍的羞辱，比任何打骂都让他难堪。
沈清辞掏出钥匙解开锁链，扶着杨辰走下比武台。经过赵烈身边时，她脚步一顿：“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儿子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跟着你这种爹学本事，不如去工阁当学徒。”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赵烈的防线。他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听着身后越来越清晰的窃笑声，突然捂着胸口咳嗽起来——这场他精心策划的“羞辱”，最终变成了只属于他自己的、加倍的难堪。夜色里，流云宗的火把依旧明亮，却照不亮赵烈那张写满狼狈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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