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冲刷着南境雨林墨色的树冠。苏挽月攥紧手中染血的银鞭，指腹触到鞭柄处刻着的“玄渊”二字，冰凉的触感混着雨水渗进掌心。前方三十步外，直径丈许的巨藤正发出令人牙酸的爆裂声，青紫色的脉络里流动着金属般的光泽——那是三前她在河谷发现的异状，当时藤蔓上还挂着半片刻着星图的青铜残片。
“苏姑娘，这些藤条会吞人！”身后传来少年急促的呼喊。十六岁的药童阿青抱着药篓缩在岩石后，发梢滴下的水珠让他苍白的脸愈发透明。苏挽月瞥见他襟口露出的半块龙形玉佩，喉间微涩——这是她在第七个村落救下的玄渊阁遗孤，和当年的自己一样，额间都没有那道灼痛的刺青。
藤蔓突然发出尖啸，三根水桶粗的枝条如活物般甩来，表皮上凸起的绒毛竟泛着刀刃的寒光。苏挽月旋身避开，银鞭在空中划出新月弧光，“裂江十八式”的第三式“惊涛”轰然炸开，却只在藤条上留下浅白的划痕。她瞳孔骤缩，这分明是玄铁级的硬度，可藤蔓断裂处渗出的却是带着体温的青绿色汁液。
“不对劲，它们在吸收地灵气！”阿青突然指着藤蔓根部，那里正蔓延出蛛网般的金色纹路，与苏挽月腰间玉佩上的咒文一模一样。三年来她追踪的龙血结晶播种计划，终于在此处露出端倪——那些本该用于修复灵脉的上古神物，竟被用来培育这种半植半械的怪物。
又一道藤蔓横扫而来，这次带着破空的尖啸。苏挽月足尖点地跃上树冠，袖中飞出三枚透骨钉，分别钉向藤蔓上三处凸起的“关节”。这是玄渊阁独门暗器“分水刺”，专破灵物关节要害。然而钉入瞬间，金属相撞的脆响惊飞宿鸟，藤蔓表面竟浮现出齿轮状的纹路，将透骨钉生生弹开。
“呵，玄渊阁的崽子，倒是能追到这里。”低沉的男声从藤影深处传来，身着墨绿劲装的男子踏叶而来，腰间悬着半节青铜短棍，“母核大饶播种计划，岂是你们这些蝼蚁能撼动的？”他抬手轻挥，周围藤蔓突然疯狂生长，转眼间织成牢笼将苏挽月困在中央，枝条上竟开出碗口大的紫花，散发着令人昏眩的甜香。
阿青的惊呼被雨声淹没。苏挽月感觉气血翻涌，银鞭再次挥出，却发现藤蔓随着她的动作同步扭曲，每一道鞭风都被精准化解。男子的短棍骤然变长，化作三尺青铜剑，剑身上刻着的星图与河谷残片完全吻合：“听你们玄渊阁佣碧海潮生诀》，不过现在——”他剑势如潮，竟带着机械运转的轰鸣，“先尝尝‘巨舰引擎’的滋味！”
青铜剑斩落的瞬间，苏挽月终于看清剑刃上流转的不是剑气，而是细密的齿轮链条。她勉力侧翻，左肩被剑芒擦过，布料下渗出的血珠竟泛着蓝金双色——这是灵能与机械力场碰撞的痕迹。三年前在归墟见到的青铜巨舰残影突然浮现脑海，那时她在冰棺群中看到的自己，额间刺青正与眼前藤蔓上的咒文重合。
“阿青，把药篓里的赤焰草扔过来！”她厉声喝道，同时银鞭甩出“翻浪”十二式，鞭影化作水墙暂时阻挡藤蔓。阿青手忙脚乱地掏出草束，却在投掷时被飞溅的汁液灼伤手臂，玉佩应声落地。苏挽月心中一紧，赤焰草在雨中噼啪燃烧，却只让藤蔓发出兴奋的嘶鸣，金色纹路愈发耀眼。
“没用的，这些可是用龙血结晶浇灌的‘机生藤’。”男子逼近，剑尖抵住苏挽月咽喉，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清晰可闻，“母核残魂已经寄生到第七座灵脉枢纽，等到心魂潮汐阵启动——”他忽然愣住，视线落在苏挽月颈间滑落的玉箫上，“原来你不是秦昭月……不过没关系，玄渊阁的血脉，都该成为巨舰的养料。”
暴雨突然变得灼热。苏挽月盯着男子眼中突然泛起的机械微光，终于明白为何这些藤蔓能融合灵气与科技——所谓的母核残魂，分明是依附在巨舰引擎上的意识体。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玉箫上“碧海潮生”四字突然发烫，这是师傅临终前塞给她的信物，叮嘱不到绝境不可动用。但此刻阿青的玉佩正在地上发光，藤蔓根部的金色纹路已连成完整的星图，远处的云层里，竟传来金属划破空气的尖啸。
“最后问一次，”男子的剑刃压破皮肤，“《碧海潮生诀》在哪里？”
苏挽月忽然笑了，指尖在玉箫上快速掠过，三个音符如冰锥刺入雨幕。这是玄渊阁入门的“水龙吟”，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境界的磅礴灵力。男子猛然抱头惨叫，齿轮剑当啷落地，他的机械义眼迸出火花，而周围的藤蔓竟开始逆向生长，叶片纷纷枯黄凋落。
“你……你是秦昭月的传人？”他踉跄后退，却被重新变得脆弱的藤蔓绊倒，“不可能，她明明……”
尖锐的引擎声盖过他的话语。苏挽月抬头，只见暴雨云层中裂开一道银辉，青铜巨舰的船头如鲸首破水而出，舰身缠绕的星图光芒与地面的金色纹路遥相呼应。甲板上立着个身着墨色风衣的男子，机械义眼在雷光中泛着冷光，正是三年前在归墟见过的“踏星图而来”的故人——陆明洲？
巨舰下方伸出金属触须，精准地勾住即将坠落的阿青。苏挽月握紧玉箫，第二重音波正要发出，却见藤蔓根部突然炸开，无数金色种子腾空而起，每粒种子上都映着她的倒影。男子趁机扑向她的玉箫，袖口弹出的机械爪却在触碰到箫身时被震碎，《碧海潮生诀》的第三式“惊涛骇浪”终于完全展开，音波化作实质海浪，将方圆百丈的藤蔓绞成碎片。
“苏姑娘！”阿青在巨舰的吊篮里惊呼。苏挽月看着空中悬浮的金色种子，突然发现每粒种子中央都有极的冰棺虚影，和归墟深处的十万冰棺一模一样。陆明洲的声音从舰上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抓住吊篮！这些是母核残魂的寄生体，巨舰的引擎已经……”
话音未落，巨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苏挽月瞥见舰尾的引擎处，本该是金属的部分竟长出了青紫色的藤蔓，齿轮与叶脉在火光中扭曲缠绕——这就是巨舰引擎的植物化异变。她突然想起师傅临终时的话：“当青铜巨舰与归墟冰棺共鸣，你额间的刺青就会指引真正的轮回。”而此刻，她的额角正传来微弱的灼痛，却不是来自刺青，而是来自玉箫中隐隐透出的冰凉。
金色种子突然加速俯冲。苏挽月来不及细想，玉箫横在唇边，吹出《碧海潮生诀》的终章“沧海月明”。音波化作千万冰晶，在暴雨中凝结成月轮虚影，将所有种子困在其郑陆明洲趁机操纵巨舰放下牵引光束，苏挽月抓住吊篮边缘的瞬间，看到远处的雨林深处，有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正站在巨型藤蔓上，额间刺青与她颈间玉箫的纹路完全重合——那是……另一个自己？
巨舰升入云层的刹那，苏挽月怀中的玉箫突然发出清越长鸣，舰身星图与她腰间玉佩的咒文终于完全重合。而下方的雨林里，被绞碎的藤蔓根部正渗出金色液体，渐渐汇聚成“心魂潮汐阵”的图案，中央位置，清晰地刻着三个字：秦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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