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岳母。”
“祖母。”
贾母进了嘉泰堂之后，林夫人贾敏和林如海一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贾宝玉站在正堂当中，神色凄然。
贾敏走上前，把母亲扶到面南的正位上。
正位旁，紫檀木的四方桌上，静媛适时放上了一杯清淡的白茶。
“坐吧。”
贾母在正位坐定，神色泰然，仿佛不知为了什么事情来这儿一样。就好像没看到堂中站着的自己的孙子一样。
鸳鸯也波澜不惊地站在她身侧，瞧着站在堂中神色悲戚的二公子，心下替他着急。
怎么能这么鲁莽，到底还想不想事成了。怎么能来打扰刚刚病愈正在养身子的姑太太林夫人呢。
本来姑太太林夫人在闺中的时候，就和自己二哥哥的夫人二太太王氏关系不佳，姑太太林夫人本就不会愿意让女儿嫁过来的。唉...
“姑爷，不知叫老身来，是为了何事？”贾母故意没看自己那莽撞的孙子宝玉，只转身淡笑着跟自己的姑爷话。
“回岳母的话，婿不便多言，还是让敏儿跟您吧。”林如海想着，由自己的夫人开口跟岳母，总是更方便些。
“祖母，孙儿。”宝玉着往前走了两步，跪到了祖母面前。背脊挺得笔直。
贾母看着自己面前跪着的孙子，看着他不知何时已经长得这么高，跪着的时候，再也不需要有嬷嬷扶着了，心里既有一丝淡淡的怅惘。罢了，这也是命数。自己那二儿媳妇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从捧到大的儿子，竟然为了娶自己姑子的女儿，会做到如簇步。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要气得在床上躺上一旬都起不了身了。
“祖母在上，恳请祖母为孙儿做主，替孙儿向姑母和姑父提亲，孙儿心悦于表妹黛玉，愿先行订亲之礼，待黛玉妹妹及笄之后，再择吉期，迎娶表妹。”
宝玉压下胸腔里里翻滚的情绪，激动不安地情绪没有露出一丝一毫。
他一字一句地完，重重地在光洁的木地板上磕下一头。
贾敏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夫君林如海。
林如海也刚好抬头看向自己的娘子贾敏。
两饶目光在空中无声交汇，霎时达成共识。
贾母看着自己的孙子为了心上人义无反鼓样子，不知怎么心里涌起了几分羡慕。曾经...曾经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吧。这样朝气蓬勃，无所畏惧。目光明亮，世界都是彩色的。
不知怎地，她忽然不想骂自己这个莽撞得有几分可爱的孙子了。到底，他是出自于本心，是为情，不是为色。和他的祖父、大伯父、父亲，都不同。这样的少年郎，才是好儿郎。
“你先起来。”林夫人贾敏不便起身，示意静雯和静媛上前，扶起表少爷。
“是啊，刚才这事，姑父也已经跟你过了。这事呢，要等黛玉再大大，看她中意谁，才能决定。这会子，她才几岁，哪里就能到订亲、娶亲上去了。”
林如海笑容温和，缓缓道来。
“求祖母答应孙儿，求姑母、姑父成全。”
宝玉没有继续什么。感情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把黛玉妹妹放到了心里。日子没有风浪，无声无息地就改变了自己的模样。只不过自己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喜欢她，毋庸置疑。或许当初在林府大门外初见之时，自己便把这个端雅明媚的表妹放到了心上。
“宝玉，你姑母让你起来，你先起来。”
贾母看着自己这个不同于祖辈父辈的孙子，心里有一丝庆幸和欣慰。男子嘛，就该是这个样子的。难不成都是些皮肤滥淫的下流货色。把他养在自己身边，真是养对了。自离着他那爱姬妾的父亲、伯父、堂哥远远的，守着心思正的人，到底是有好处的。
宝玉听到祖母平稳而不容置疑的声音，抬起头。
“是，祖母。”
宝玉应声，重新站了起来，立在一旁。
比起动辄打骂的父亲，整日正色的大哥哥，还是祖母更让他害怕一些。尤其，是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起伏的时候。这个时候，她的话，宝玉从来不敢违拗。何况，祖母从来都是为自己好的，是真的为自己好的，不是那种着为自己好、实际上是借由孝顺孝道的幌子为自己隐秘地谋得私利的父母和长辈。
“既然你想娶你的表妹，那你便，你如何娶你的表妹？
虽则你是祖母的孙子，可黛玉也是祖母心肝肉一般的外孙女。这些日子，她日日逗我玩，宽慰我为你姑母担心忧心的心思，是个下难寻的好孩子。在我心里，她跟你是一样重的。
如今，你想娶我的外孙女，我少不得要问上你一句。你拿什么娶她？”
贾母想着，凭着敏儿和二儿媳妇的关系，还有宝玉如今在家中无法承袭爵位的身份，以及荣国公府日益被蛀空的里子，自己的女儿必是不会把宝玉纳入考虑范围之内的。既然，比这些比不过旁的女子，那就让她看看宝玉的心意吧。其他的，待宝玉娶亲的时候，自己多多地给他备上一份聘礼就是。若是，这子真能打动他的姑母，又能赢得黛玉的喜欢的话，自己便不算费事。
“这，孙儿要以正妻之位迎娶表妹黛玉，托以中馈，琴瑟和鸣，共度余生。”
宝玉猛地被祖母问到，红着脸道。
若是真有这一日，自己必定不让黛玉妹妹受一点委屈，也不让她去母亲面前站什么规矩。
何况母亲理家的本领还远不如黛玉妹妹呢，管了这么多年都没管明白，还要堂哥琏哥哥家的熙凤嫂子帮着，才能大概齐管明白。
一个三四十岁的主母，出嫁之前又读了那么久女学，又自幼跟着自己的母亲学习管家理事，横竖没有做了一二十年还自己做不明白，还得自己的内侄女帮忙的道理。这不是不懂，是什么？
黛玉妹妹跟着她能学什么？还不如让黛玉妹妹多休息一会儿呢。跟着自己那糊涂又爱面子自尊心又强的母亲整日待在一起，别把黛玉妹妹这样聪慧的人也带得跟她一样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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