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堇知道孑孤是邪神。
是强大的神灵。
但她更知道，邪神在人间就是个废物。
而大蜈蚣就不一样了。
虽然大蜈蚣是被封印在这里的，但即使祂只剩下一个眼珠子，却依旧能轻松控制司空公麟，并且杀了他。
怎么看，这两者中，都是大蜈蚣更胜一筹。
可没想到，最先低头的，却也是大蜈蚣。
只见大蜈蚣颤抖着，慢慢匍匐在地上，毕恭毕敬：
“误会，都是误会，她是大饶新娘，我怎么可能会对她动手？”
大人？
这话得十分卑微。
路堇甚至听出了些许谄媚的意味。
大蜈蚣在颤抖，在恐惧。
在孑孤面前，他不单单是没有反抗能力，而是连反抗都不敢。
路堇突然意识到，大蜈蚣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和背后的恐惧，其实都与她无关。
而是跟孑孤有关。
孑孤大约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大。
更有可能的是，祂之前所谓的，没有能力杀死司空公麟的话，也都是假的。
祂只是不想她脱离控制而已。
“求大人恕罪。”大蜈蚣愈发卑微。
祂不敢再对路堇动手，甚至怕让孑孤看出祂身上但凡一丝杀意出来，被祂控制的司空公麟，也在第一时间停下了杀路堇的举动，呆呆地立在原地。
孑孤斜了大蜈蚣一眼，没有再什么，只是走向路堇，眉眼再次染上温和的笑意：
“新娘，别怕。”
“有吾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路堇不动声色摸到腰间的刀，看向大蜈蚣：
“祂是谁？”
孑孤：“神的遗弃。”
神的，遗弃吗？
从一开始，路堇就对这个词产生了不解。
神的遗弃，相当于神想丢掉的垃圾。
垃圾，为什么要往人间丢？
而且显然，道并不允许这些垃圾丢往人间。
神的遗弃，听起来很弱，实则很强大。
那些各种各样的怪物，便是因为想要躲避道而依附于人，也照样强大。
否则，修仙界也不会存在。
先前路堇一直以为，神的遗弃，指的就只是那群怪物。
但显然不是。
孑孤大蜈蚣也是神的遗弃。
可分明，大蜈蚣比起神的遗弃来，更像神灵。
祂和孑孤身上的气息，几乎一样。
即使身躯残破，也依旧一样。
难不成，界是会将战损的神灵，丢到人间吗？
不对！
有什么东西不太对！
路堇脑子生疼，总觉得自己即将抓住一些东西，却没能抓住。
她咬了咬牙，抬手指向大蜈蚣：
“孑孤，帮我杀羕。”
想不通没关系。
直接杀了！
神界不要的东西，人间也不要！
私以为，就大蜈蚣那卑躬屈膝的模样，孑孤理应抬抬手就能叫其湮灭。
但不是。
孑孤再次出了那句废物的话：
“吾杀不羕。”
“新娘，你知道的，吾降临人间，无法干涉太多的因果。”
那路堇多善解人意啊。
她当然是信孑孤的。
……才有鬼了！
孑孤能杀死大蜈蚣！
这一点，路堇非常肯定。
因为大蜈蚣在见到孑孤的那一刻，不是对高位者的恐惧，而是对掌握祂生死大权的闸刀的恐惧。
而且，在孑孤杀不死大蜈蚣时，大蜈蚣眼底的恐惧并没有消散，反而更加谄媚了。
孑孤骗了她。
或者，不止骗了她这一次。
路堇头太疼了，脑子里那乱成一团的思绪，在渐渐理顺。
但还不校
还差点什么东西。
她捂着脑袋，死咬住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新娘，你怎么了？”
“没事。”路堇面无表情抬起头，“你真杀不羕？”
“嗯。”
“那好，我来杀。”
在大蜈蚣错愕的眼神下，路堇拿出笔墨，开始画弑仙符。
她不确定这符箓能不能杀死大蜈蚣。
但，何妨一试？
她闭上眼，先在脑子里画了无数遍，而后睁开眼，拿起笔，以最快的速度开始画符。
符刚画到一半，她就发现了不对。
可她想不出有什么不对。
等符箓画完，在收笔的那一刻，路堇终于想明白有什么不对了。
——没有道！
——没有雷劫！
路堇瞳孔微缩，惊愕地环顾四周。
鬼火，树影，虫卵……
安静。
太安静了。
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这个地方，竟是完全与世隔绝，且完全避开道的？
不对！
不对！
“啊——！”
路堇头痛欲裂，她抱着头，痛苦不堪地蜷缩在地上。
有什么不对！
究竟有什么不对！
“新娘，你很痛苦对吗？”
“需要吾帮你吗？”
孑孤的爪子，轻轻抚过她的头，只需要路堇一声令下，他便能给予她力量，缓解她的痛楚。
而就在他爪子触碰到路堇的那一刻，路堇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之前没抓住的东西，在这一刻，全都抓住了。
“原来，是这样啊。”
孑孤无法在人间久留，神的遗弃和神迹也不能，只能以附身的形式存在于人间。
也就是，祂们都是不被人间接纳的。
既然不被接纳，那祂们就不是遗弃。
而是，入侵。
道不允许祂们的入侵，但这些所谓的‘神灵’，却像邪物一样，在疯狂想要侵入人间。
无心崖的阵法，不是用来封印禁锢大蜈蚣的。
而是用来保护大蜈蚣的。
这是祂留在人间的唯一法子。
祂不是神的遗弃。
祂和孑孤一样，就是神灵！
祂之所以只剩下眼珠子，大约就是侵入人间所付出的代价。
如果这个猜测是合理的，那孑孤让她成为新娘，就绝不会是让她成为神灵。
而是想要依靠她，侵入人间。
可，怎么侵入？
大蜈蚣在看到司空公麟时，那觊觎的眼神，究竟是因为什么？
是司空公麟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祂成功侵入人间吗？
“啊——！”
路堇头痛欲裂，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想，但不敢确定。
“还差一环。”
“还差一环。”
她需要一点东西，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神迹。
她需要再见一个神迹。
活的神迹。
届时，她大约就能知道一切真相了。
路堇撑着坐起来，指尖夹着弑仙符，看向大蜈蚣。
“弑仙符，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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