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来人目的明确的话，管家扫了几眼周围，轻声应道：“大人稍作等候，在下立马进去通报。”
“嗯。”三爷淡淡点头，侧身站到旁边静静等着。
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不久又“吱呀”一声打开。还是管家探出头，“大人请进。”
跟着管家进门，三爷左顾右盼几眼。宅子不大，门后是个院子，再往里面走是个房间，房间大门恰好打开一丝，好像在欢迎他进去。
“大人，我家老爷就在里面，劳烦您自己推门进去。”管家垂手站在台阶下，不越雷池半步。
“好。”
三爷抬脚走上台阶，透过推开的细微缝隙，可以看到有人在房间里坐着喝茶。
他不做犹豫，伸手推开门走进去，入目一眼，正正好好看到满脸笑容的陆文玉。
“三爷深夜到来，一定有重要的事，不妨来听听。”陆文玉放下茶杯，抬手示意他坐下。
“确实有些私事。”三爷背手关紧房门，走到陆文玉对面坐下，熟练的将旱烟杆送到嘴边。
“请。”陆文玉轻声道。边话，他边给三爷倒了杯热茶。
实话，陆文玉自从听到管家通报之后，心里一直猜测，却始终猜不到三爷的来意。毕竟在他看来，三爷无儿无女，无牵无挂，确实很难猜测，到底什么重要的私事，能让他不顾时间，深夜匆匆赶来见自己一面？
难猜，着实难猜！
而三爷没有故作玄虚，干脆开门见山，“文玉啊，我有要事，必须离京一趟。”
嗯？离开京城？陆文玉眼角抖动，眉毛微微上挑，心里惊讶不已。从他俩认识开始算起，已经快四十年，期间三爷离京次数不过两三次，还都是有公差，不得不离京。可今，竟然为了私事离京。
奇怪，实在奇怪。
“三爷，咱俩相识之时，你还不到半百，我也不过二十，到今已快四十载。不知道凭此交情，我能否冒昧问问，所为何事？我能否帮您解决？”陆文玉晓之以情、动之以礼，诚恳问道。
而三爷也不隐瞒，坦诚开口：“凭你我之交情，不用如此多礼。我离京是因为当年故友遇到大事，求到了我头上。”
“嘿嘿嘿，文玉你知道的。徐三我朋友不多，故友更少！所以多年故友苦苦相求，我自然能帮得上肯定会帮。”
陆文玉轻叹一口气，垂眸道：“三爷，此时此刻正是危急关头，我作为压轴又不能轻易现身，若是锦衣卫没您坐阵，恐怕……会出大岔子呀！”
“我担心的也正是这点。所以，才深夜到访，与文玉你商量商量。”三爷把旱烟杆放在桌子上，同样叹了口气。
目前京城的暗流涌动，他并不是一点都没有察觉，相反，他清楚得很。锦衣卫明面上没有大宗师坐镇，可能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他也想过。
但胡人暗地里渗入江南，江湖上一些势力又因为利益而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若自己放任不管，以柳桓霄一人，绝对会深陷危局，不定……性命堪忧！
一边是自己待了多年，与两代指挥使交情深厚的锦衣卫；另一边是生死之交的老友故人，他也没办法轻易抉择。
“唉。”
“唉。”
两人接连叹了口气，沉默的举起茶杯，却相同的、迟迟没有送到嘴边。
少顷，陆文玉轻微摇摇头，笑问：“三爷是打算往南走？”
“嗯，走一趟江南。”三爷肯定道。
但话完他又笑了起来，吧哒吧哒抽了两口旱烟，乐呵呵道：“也不好，指不定刚到沧州就停下脚步，往回走咯。”
“哈哈哈。”
陆文玉听出话里的玩笑意味，也放下茶杯大笑起来，“三爷，我知道您所为何事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做劝阻，此行您多心，到地方给我来信。”
“好。多谢。”三爷拱手行礼，轻声感谢道。
“客气。”陆文玉站起来拱手回礼，顺带给他倒满一杯茶。
两人接下来都没有话，面对面沉默喝茶、抽旱烟。
直到一壶茶见底，陆文玉才开口打破房间里的静默，“三爷，江南之事尤其重大，半点差错也不能出。所以文玉斗胆，请三爷此行顺带照顾照顾我那不成器的外甥，暗地里多观望观望，稍稍护送，保他们平安无虞进京。”
“放心。既然是你的外甥，那也是我外甥，哪有长辈不心疼晚辈的？我必定尽力而为，护送他们进京！”三爷慎重点头，沉声保证道。
“文玉，多谢三爷！”
“客气客气。”
话完，三爷抬手摘下官帽，脱下官服叠好，朝陆文玉弯腰行了个大礼。
拜托道：“麻烦帮我照看这身官服，老夫贫穷，可得穿着它入殓。”
“哈哈哈。”
陆文玉瞥了那身嫣红官服几眼，用半是惆怅感慨，半是玩笑的语气：“三爷您就放心吧，若是这身官服出了一点瑕疵，我把我的蟒袍送你。”
“哈哈哈哈！”三爷连连摆手，开怀大笑。
“受不起，受不起哦！我一个的从三品，哪敢穿蟒袍啊！”
“哈哈哈哈。”陆文玉同样开怀大笑。
指着一旁的蟒袍笑道：“一件衣服而已，要不是当年您不贪功，现在穿上这件蟒袍的人，必定是您！”
三爷没有话，只是一味摇头拒绝。他自己也明白，话是这么没错，道理也是这个道理没错，可这身蟒袍，他穿不上，也不配穿！
“老咯老咯，再跟你争论当年，一定争不过了！”
他笑着摆摆手，拿起桌子上的旱烟杆插回腰上，推开门背着手往外面走去。
此时此刻，皎洁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陆文玉抬眼望去，脱下官服的三爷好像卸下盔甲的将军，只感觉像个农家老人。
“唉。”陆文玉叹了口气。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时间感慨万千，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起。到最后，满腹愁情，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岁月催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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