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骏飞身形顿了顿，又望了一眼城下还在强攻的敌军，咬牙道：“给我打！狠狠地打！”
他匆匆赶到缺口处，正见己方数百名士兵围着敌军打。
其中一名士兵尤为凶悍，一柄鬼头大刀使得虎虎生风，数名敌兵被他拦腰斩断。
蔡骏飞目露赞赏，询问道：“这名猛士是谁？如此勇武，怎么还是个卒？”
副将仔细看了两眼，摇头道：“属下也没什么印象！”
恰好那士兵回过了头，面目才显露出来，蔡骏飞惊讶道：“是他？”
原来这名兵正是白在飞石之下救了蔡骏飞性命的人。
这一战打了两两夜，龙家军近万人攻上了城墙，但尽数被消灭，缺口也被堵住。
雷瑞安虽然千不甘万不愿，但也不得不无奈退兵。
两两夜的激烈战斗，龙家军损失了近四万人，而守兵在敌军登上城墙后也损失惨重，伤亡两万余。
蔡骏飞眼窝深陷，满脸血污，正在城下慰问受赡将士。
这是他从军以来打得最艰难的一战，而且他知道雷瑞安尝到甜头后，后面的攻势只会更猛。
“蔡将军！”
“将军……”
……
蔡骏飞所到之处，将士们或点头，或躬身，向他表示敬意。
从始至终，他都跟将士们站在一起，总是冲在最危险的地方。
对于统帅而言，这未必是明智之举，但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他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表明态度，鼓舞士气。
副将跟他走了一段，提醒道：“将军，你也两两夜没合眼了，身上又有伤，去休息会吧！”
蔡骏飞点零头，他知道只有养好精神才能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他正要离开，忽然瞥见一张眼熟的面孔。
那人靠在墙角，浑身血红，正以烈酒浇洗胳膊上的伤口，旁边还有一名兵照顾他。
蔡骏飞心念一动，大步朝那名兵走去：“你很勇敢！功夫也很不错！”
兵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多谢将军夸奖！”
蔡骏飞好奇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兵道：“属下全巨桐，是前几日才加入守军的。”
副将却一直盯着给全巨桐包扎伤口的兵，失声叫道：“你……你是威国公府的世子爷？！”
蔡骏飞神色一动，急忙朝那人看去，果然是威国公府世子唐英。
唐英惭愧道：“属下手无缚鸡之力，能做的也不过如此了。”
蔡骏飞深知威国公府如今在朝野的复杂性，也不好多什么，只道：“世子爷有心了，刀剑无眼，在后方帮忙就好。”
随后向全巨桐道：“擅如何？要紧吗？”
全巨桐笑道：“皮外伤，不打紧！”
蔡骏飞点零头，对副将道：“等他休息好，拨一百人给他调派。”
正要离开，忽然全巨桐道：“蔡将军，龙家军已是强弩之末，我们只要半步不退，雷瑞安绝拿不下神京！”
蔡骏飞怔了怔，然后兴致盎然道：“怎么？”
全巨桐想了想，道：“敌军虽号称二十五万之数，不过都是临时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真正有一战之力的，恐怕只有五六万人。这一战龙家军的精气神已耗了大半，他们再败两三次，士气必将荡然无存，那些被强征入伍的百姓也不会甘愿送死，一旦军心大乱，夺城就是痴人梦了！”
蔡骏飞笑道：“无论是两波攻击，还是二十波攻击，我们都是能守住的，所以这一战我们绝不会输。”
他转身离开，脚步明显轻快了不少。
虽蔡骏飞也早已发现了龙家军的弱点，不过能遇到这样一位知己，确实令他信心倍增。
从那开始，每次迎敌时，守军还多了一个节目。
那就是派数百名士兵在城楼上喊话，呼吁百姓脱离龙家军，不要与朝廷为敌，不要为了乱臣贼子的野心送命。
这番攻心战确实起了效果，不断有敌军趁夜离开军营，屡禁不绝。
雷瑞安心急如焚，心知攻取神京的重要性，可军心愈加涣散，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
于是他下令暂停攻城，一面加紧训练新兵，勿求做到上下一心。
一面大肆制造各种攻城器具，等待时机，意图一鼓作气攻下神京。
另一边，荡寇侯徐胜已经得知了倩太后命丧火海的噩耗。
他既悲痛又愤怒，知道太后之死决不会是意外。
只是木已成舟，西北平叛又到了关键时刻，他无暇抽身回京。
直到七月初，叛军被打得节节败退，遁入深山之中，他立刻下令班师回朝。
他知道太妃一党必定会想方设法夺了自己的兵权。
如今皇帝幼弱，又落于太妃之手，如果自己也没了兵权，恐怕整个朝堂都要沦为他李家的私物。
于是，开拔前，他先派了一千心腹秘密返回金陵。
七万大军在八月中旬赶到了金陵城外，杏太妃以皇帝的名义，要求徐胜将兵马驻扎在城外，自己独身进城。
徐胜欣然应允，倒令传旨太监颇为惊讶。
他打了一场大胜仗，入城后却无半点欢迎仪式，反而是两百甲兵将他围住，美其名曰保护他的安全。
朝堂之上，在定国公徐胜平叛的五个月间，不仅倩太后不再坐于珠帘之后，不少老臣也不见了踪影。
放眼望去，金殿内竟然有八九成是杏太妃的人。
龙椅上，皇帝目光呆滞，眼中带着惊恐，连龙袍也是脏兮兮的。
徐胜瞧着皇帝，只觉肺腑酸柔，热泪欲涌。
他伏跪在地道：“微臣来迟了，请陛下恕罪！”
谁知他话音刚落，皇帝看了身后的杏太妃一眼，忽然指着他道：“大胆徐胜，你可知罪？”
他不过一个六岁孩童，哪知什么罪不罪的，不都是杏太妃教的吗？
可想而知，这几个月的时间，堂堂子已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徐胜强忍悲痛道：“不知微臣罪在何处，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却望着徐胜半晌不语，帘后的杏太妃催促道：“陛下！你啊！完啊！”
皇帝却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定国公，我母后死啦！她以前你会保护我，你会吗？”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都是脸色大变，帘后传出一声“当啷”，也不知杏大妃打翻了什么东西。
徐胜浑身一僵，终于忍不住痛哭顿首道：“陛下！陛下！陛下和太后娘娘对微臣恩重如山，微臣粉身难报！”
皇帝一时看看李金利等人，一时又看看徐胜，眼中时而惊恐，时而迷惘，像是不懂粉身难报是什么意思。
徐胜站起身，抹去了眼角泪花，环顾着殿中众臣，眼中是熊熊怒焰。
他道：“陛下，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杏太妃坐不住了，喝斥道：“定国公的哪里话，陛下是子，谁敢欺负他？”
徐胜针锋相对道：“微臣正在御前奏对，陛下还没发话，太妃怎可僭越？”
杏太妃语塞，随即冷笑道：“看你嚣张到几时！”
这是摆明了要对付他徐胜，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皇帝两只手撑在龙椅上局促不安，脸通红，不敢话。
徐胜又道：“陛下有话不妨直！微臣必会护您周全！”
皇帝又回头看了杏太妃一眼，忽然两手一撑，跳下龙椅，直奔金阶下的徐胜而来。
他一路跑，一边哭道：“定国公！他们掐我胳膊！还不给我饭吃！你快救救我！”
百官无不心头剧震，头皮发麻，无论他们是否知情，皇帝这番话也堪称惊世骇俗了！
徐胜不料堂堂子居然受如此虐待，心如刀割，直欲泣血。
更不料皇帝居然会下了龙椅，朝他跑过来。
他慌忙跪地，皇帝已奔过来抱着他的头，哭得泣不成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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