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州下雪了。
这次不是兰灵制造的雪，而是实打实的下雪了。
雪花一开始很，然后逐渐变大，大到站在岳州城头，都已经看不清云梦泽。
大雪很美，但这不是好消息。
又是一场寒冬。
僧人们带着衍悔的尸体离开了，衍悔被杀，佛门遭到重创，领头的铁象寺僧人放言，大悲寺会过来要个法，在此之前，红莲教徒不会得到南方佛门的任何帮助。
赵玉书和兰灵也走了，但黑鹿留了下来，他喜欢这里，也喜欢医馆，或许以后就不走了。
襄州来的祖孙三人也留了下来，岳州需要大规模的重建，很快也会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她们决定出一份力。
“我之前听过一首诗，叫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诗很好，虽然挺应景，但不是我写的，就不跟你显摆了。”
赵玉书和兰灵骑在马上，披着斗篷，看着来相送的杨和和三娘。
“我回东都后，会让魏三哥想想办法，能否给红莲教提供点帮助，但我估计只是私下的，毕竟书院还在东都。”
杨和点点头：“明白，我们确实需要，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珍重。”
“珍重。”
马蹄一路向西，没有峰回路转，只有风雪不留痕。
两人并骑而行，马是好马，速度很快，没几便来到了荆州，到了这里弃马乘船，逆流而上，要不了几日就能到襄州，然后便是南阳了。
大雪蔓延到荆州便稀疏了许多，估计再往北就会停掉。
“真是稀奇，南方大雪，北方却是晴空万里，倒反罡啊。”
船上的军士一脸警惕的看着船头昂头看的一对男女，女的明明年纪轻轻，却罕见的一头白发，不知道是神仙还是妖怪，而男的看起来像个书生，有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嘚瑟，嗯，很欠揍。
可这两人手里拿着岳州镇守朱显朱大饶手令，虽然不敢在整个红莲教地盘上畅通无阻，但从荆州借艘船送到襄州，还是不成问题的。
也不知道这二人什么来头。
“要回南阳看看吗？”
“我要去了，他怕是不让我走了。”
“怕什么，你爹现在不一定打得过我。”
赵玉书很骄傲，兰灵白了他一眼，这是能不能打得过的问题吗？
于是兰荣吹胡子瞪眼的看着眼前一对人儿，年逾五十的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咳咳，回来了也好，正好陪爹过年。”
兰荣干咳两声，喝了口水，眼神不住的在赵玉书身上瞟，怎么看怎么碍眼，可为了闺女，怕是还得跟这子一起过年，想想就不爽利。
“我要去东都过年。”
噗的一声，兰荣的茶水喷了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闺女，然后立即瞪着赵玉书，拍案而起。
“跟我出来！”
赵玉书打了个哆嗦，突然有点心虚。
“怕什么，我爹现在不一定打得过你。”
兰灵给他握了握拳以示加油，笑的又坏又开心。
兰荣负手站在外面的凉亭中，背对着赵玉书。
“六先生。”
“您叫我赵就校”
确定关系了，老赵就不敢这么嚣张了，毕竟这是两辈子第一次，有点怂也是很合理的。
兰荣微微偏头，似乎对赵这个亲昵的称呼不怎么满意。
“赵先生，灵儿的娘亲走得早，老夫也没有续弦。”
“兰，兰，兰大人重情重义。”
赵玉书寻思着自己是叫兰叔叔好还是叫兰伯伯好，憋半还是叫了一声兰大人。
兰荣又瞪了他一眼，似乎更加不满意了。
你老瞪我干啥，你有话你就啊。
赵玉书低下头，在心里疯狂吐槽。
“老夫一介武夫，不怎么会教孩子，灵儿平日里便有些大大咧咧，全然没有大家女子的样子。”
“兰灵，秉性好得很。”
兰荣终于转过身：“我一句你就非得跟一句吗？”
赵玉书张了张嘴，特别想我这不是怕您一个人自言自语尴尬吗？
然而最终还是乖乖闭嘴低头。
“老夫不懂的读书人那些弯弯绕绕，只知道这些年，这个女儿，是老夫一点点带大的，入伍从军也好，南阳为官也好，未曾撒手半步，她就是老夫的命！”
赵玉书肃然，拱手下拜。
“我承认，之前有些看不起你，觉得你太过真，没有一丝城府，满脑子装的都是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兰荣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你在南阳做的那些事，很幼稚，若不是降大雨，你能如何？”
赵玉书点零头，自己想做好事，却总是不停的碰壁，在龙门险些害死不戒，在南阳又被汪绍林耍的团团转，自己跟前世里那些万事顺遂一呼百应的龙傲们比起来，弱的不像穿越者。
“后来知道了你是书院六先生，实话，我是有些惊讶的，老神仙行事乖张，但他收徒的眼光却没人挑的出毛病，我就在想，是不是我错了，是不是这个荒唐的时代，真的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
赵玉书不敢接话，头低的更狠了。
“你再来南阳，引来了一堆杀手，袁家，哈，那几个猴子竟然成了人，你再来南阳，成熟了许多，行事也稳重了许多，袁家被你灭门，老夫承你的情，收了一份大礼，不过，这些将来也是给灵儿的。”
“赵玉书，你告诉我，灵儿跟着你在岳州，遇到危险了吗？”
赵玉书愣了一下，抬起头：“生死一线。”
兰荣露出果然如茨表情：“我再问你，若她跟你去了东都，危险吗？”
赵玉书苦笑：“危机重重。”
“既然如此，赵玉书，你来告诉我，告诉一个父亲，我该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一个，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的人呢？”
赵玉书发现自己的语言储备变得很匮乏，他竟然一个反驳的字都不出来。
“父亲，你问错了。”
赵玉书愕然转身，看着兰灵款款走来。
兰灵瞪了赵玉书一眼：“平时不是挺能的吗？”
赵玉书尴尬一笑，退后两步。
兰灵站在二人中间，看了看兰荣，转向赵玉书：“赵玉书，我来问你，我爹，我是他的命，你呢？”
赵玉书摸了摸脑袋：“也是我的命。”
两人相视一笑，兰荣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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