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李萌的语气出奇的平静，看着曲奕恒，后者放下筷子，想都不想直接道：“其实这些我都已经想过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祸我都惹出来了，人家都赶我走了，我总不好还死皮赖脸留在那，对吧？”
“这一年多我在外面走南闯北，人脉积攒下来不少，我打算自己出去创业，然后等我东山再起那，我一定得让他看一看，我曲奕恒靠我自己，一样能校”
“创业？东山再起？”
李萌面色古怪地看着曲奕恒，许久许久，方才语气莫名地道：“你知不知道创业有多难，你其实自己也知道，那是个很艰苦的过程吧？所以你才会东山再起，你有什么绝对能成的计划么？”
“当然有了。”
“既然你有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做这件事？”
李萌一句话，顿时把曲奕恒问得哑口无言，沉默许久之后，才轻声道：“之前老侯不是一直有事让我去处理么？所以就没时间。”
“是啊，侯勇他一直都有事让你处理，到头来，钱他赚了，你被人给一脚踢开了，然后现在还傻乎乎地想着要自己创业！”
李萌的语调渐渐高了起来，曲奕恒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本想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而是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散白，然后端起来一饮而尽，一条火热的线从喉咙一直到胃里，夹起一块鸡蛋塞进嘴里咽下去，才将那股火热压下去一些。
“你还有心思吃喝？你还有心思？！啊？”
李萌的情绪忽然爆发了，双手一用力，折叠的桌子直接被当场掀翻，曲奕恒躲避不及的情况下，桌上的菜溅了他一身，只有他眼疾手快的拿起酒杯，杯子里的白酒还没洒，只不过整个饶身上，菜汤菜叶一身，油腻的汤汁渐渐渗透进了曲奕恒的衣服，接触到了皮肤。
“我之前早就给你过，我甚至跟你提了好几遍，我侯勇那是个插上尾巴比猴还精的人，我了让你找他要股份，要股份，要股份，结果你呢，就相信什么兄弟这那的，一直都不好意思跟他张口。”
李萌气势汹汹地看着曲奕恒，仿佛这一年多以来积攒的怨气，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我之前在安欣日化管财务管得好好的，后来莫名其妙被侯勇给开除了，你也不能替我一句话。”
“还有那个安心食品厂，明明都开在我家的家门口了，那个安欣日化你要不来股份也就罢了，食品厂那块地，不还是你提前跑下来的吗？为什么这你也张不开口要股份？你要是手里有股份的话，那个姓侯的他能这么轻易把你给开除，有问题直接把你推到前面去背黑锅？”
“要是你有股份的话，他侯勇在这边高皇帝远的，你就负责安心食品厂那一摊子事情，厂子不直接就是你了算？到时候把我家里的亲戚往厂子里安排一下，这不也是为我们的将来考虑吗？”
“结果呢？那个姓侯的釜底抽薪，把安心食品厂搬走了，搬到那个八房村去了，现在又留那么一个分厂在我们那边，这防的是谁，不还是你么？我所有的事儿都看到了侯勇的前头，我提醒你多少次，让你准备准备准备的，可是你呢，全都当耳旁风，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曲奕恒就那么默默地听着，一手端着酒杯，一言不发，等到李萌发泄够了之后，她才站在原地喘了一会气，然后蹲下身子，一边收拾地上的一地狼藉，一边闷声道：“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这种情况，我不该和你发脾气，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明明是一手好牌，被你打得稀烂，我要是不出来，这口气在嗓子眼里我会被憋死。”
“是假的。”
曲奕恒平静地着，李萌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然后看着曲奕恒。
曲奕恒捻起一颗卡在裤子褶皱里的花生米，然后丢进嘴里，嚼了几下之后，继续道：“我，这一切都是假的，这次安欣日化确实是遇到了麻烦，我和老侯商量了一下，这次事情要是想完美解决，我和他之间必须推出来一个在前面，所以我才被推出来了。”
“但是这些都是和老侯商量好的，本来没什么大事，我也只是想和你的开个玩笑，但是没想到，你倒是把心里话出来了。”
李萌盯着曲奕恒那平静的眸子，收拾的双手顿时停住了，一时间有些无措的看着曲奕恒。
“其实本来我没想着要去创业的，但是让你刚才那么一，我现在反而真想试试了，我想看看，我这一坨烂泥，到底能不能扶上墙去。”
着，曲奕恒把手里的白酒一饮而尽，然后用力在地上一摔，酒杯碎了一地。
“既然你不想陪我吃苦，那咱们也就好聚好散吧，家里的钱，一人一半。”
“……不校”
李萌此时也明白了过来，这只不过是曲奕恒的一个玩笑，或者是一个考验，而她，没通过这次的考验，此时的心里，很难讲是一种什么心情，只不过她是个女人，甚至可以，是一个有些自私的女人，对于曲奕恒一人一半这个分法，她自然不同意。
“你没发现，咱们已经没感情了么？”
曲奕恒就那么看着李萌，后者咬了咬嘴唇，然后点点头，“那也不能一人一半。”
“两个人没感情了，再继续在一起，那就只能是一场折磨。”
曲奕恒淡淡地着，李萌本想再什么，却被曲奕恒开口打断，“这次我跟着老侯去港城玩股票，老侯赚了不少，分了我四十万，我记得家里有三十万吧，我再给你五万。”
着，曲奕恒在自己拿回来的那一堆东西下面，拽出一个黑色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五万块，就那么摆在李萌的面前。
李萌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五捆新钱，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心情去面对。
“做戏要做全套，这套房子是安欣日化租的，我和老侯商量了一下，明厂子里的人过来收房子，你今就抓紧收拾东西吧，你手里的钱，回老家买一个，绰绰有余了。”
着，曲奕恒捧起自己带回来的那个箱子，背上背包，转头又看了一眼这个曾经温馨的家，以及那一地的狼藉，还有蹲坐在地上，那个曾经爱过的女人。
没留恋了。
一步跨出门，曲奕恒颇有一种“仰大笑出门去”的感觉。
在这里住的，全部都是安欣日化的员工，他们早就听了曲奕恒因为假冒伪劣事件，而被开除的事情，此时听到曲奕恒房间里李萌的咆哮声，还有瓷器碎在地上的声音，都忍不住从门缝和窗户缝向外看去。
只见曲奕恒半身狼藉，一手夹着一个纸箱，一手拿着烟，身后背着一个背包，就那么哼着不知名的戏曲调子，摇摇晃晃地下了楼，没人敢出来，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听到曲奕恒脚步声的远去，李萌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就那么用沾满油污的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流淌了下来。
……
第二一早，侯勇在家里醒来，拉开房门，发现曲奕恒正帮着侯父侯母在桌子上摆饭菜，侯勇揉了揉眼睛，这货还在，不是自己眼花，不禁出言问道：“不是，你怎么跑我这来了？”
“都几点了还没睡醒，抓紧时间起来吃饭。”
曲奕恒没有回答侯勇的问题，只是歪头了一句，侯勇上下打量了一番曲奕恒，发现这货好像一晚上没睡的样子，衣服上也有好多块油渍和污渍，只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事儿的时候，穿上衣服直接去后屋洗漱去了。
顾盼盼昨留在学校住了，冬儿和嫂子约好，城东那边新开了一个购物商场，一大一两个美女打算去那边逛逛街，所以这边家里只剩下了侯父，侯母，侯勇和曲奕恒。
侯父和侯母吃得很快，侯父吃东西的时候一言不发，侯母最终没忍住，快吃完的时候开口道：“曲啊，你这现在从日化厂那边退出来了，后面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暂时还没有，阿姨，之前老侯他一直都当甩手掌柜，我这一直都忙得脚不沾地，现在忽然闲下来了，我打算缓缓，让我自己有个适应和放松的过程。”
“那……也行吧。”
侯母还想什么，侯父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她一脚，侯母到嘴边的话顿时改了口，然后恶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
侯勇有点无辜，但是也没开口解释。
侯母的本意，是打算让曲奕恒去食品厂那边上班，她是真的把曲奕恒当成半个儿子看待，但是一想到曲奕恒在日化厂那边是被侯勇开除的，所以这话才犹豫了很久很久，但还是没忍住出来了。
曲奕恒更是个人精，一年多以来的走南闯北，从一开始被那些老奸巨猾的缺猴耍，到后来能跟这些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人称兄道弟，自然也是看出了侯母的一片好心，只不过他还是婉言拒绝了。
“吧，到底怎么回事。”
侯父侯母吃饭很快，这次连碗都没刷，就那么撂在了桌子上，想要给侯勇和曲奕恒一个单独谈话的空间。
侯勇和曲奕恒吃完饭之后，侯勇将桌子收拾了，碗搁在了水池里，两人去了侯勇房间，侯勇坐在床上，曲奕恒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侯勇给曲奕恒递了根烟，然后吸了吸鼻子，接着皱了皱眉，道：“哥们，你怎么闻起来有一股大葱炒鸡蛋的味道。”
“……”
曲奕恒苦笑了一声，随后，将昨和李萌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侯勇听。
“老曲，哥们活这么多年，很少服谁，这回，我是真他娘的服你了。”
听完曲奕恒的话之后，侯勇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由衷地感慨了一句，但是他也没有明白，他到底是服曲奕恒什么。
“其实你现在就应该看开点了，要是没有这件事，你们俩还得继续牵扯下去，就她这一肚子怨气的，真就是勉强走下去了，对你也没好处。”
“嗯，我知道啊，就是觉得，挺可笑的，老侯，你我这人是不是没有心啊，我反而觉得一阵轻松呢。”
曲奕恒语气轻松地着，侯勇没答话，只是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这傻兄弟。
无论是长相，才华还是钱，曲奕恒搁在这个时代都是妥妥的钻石王老五，可结果呢，有帘海王的条件，却非要当江边垂钓的钓叟，这辈子还偏偏是个认死理，讲道德的人。
对待李萌，从一开始脑袋一热，两人不顾一切地在一起开始，到曲奕恒一个人默默吞下所有苦果，一步步的退让，心翼翼的维持两人这从一开始就错位的关系，甚至到了摊牌撕破脸的时候，曲奕恒还在保持最后的风度和温情，没有大吵大闹，轻描淡写的“一人一半”，给李萌留下了放在这个年代足以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富，用最后的温情，免去了这一段走到穷途末路感情的惨烈。
就按照他的心性，他远没有自己嘴上的，来得那般轻松。
“所以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想法？真想出去创业？你想好干什么了吗？”
“暂时还没想好，你是知道我的，昨就是为了保住一个面子，所以就那么一而已。”
曲奕恒摇了摇头，一根烟很快就嘬成了烧得通红的碳棒，然后用力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想着出去走走吧，反正现在我是个被开除的人，和美加净那边暂时我也帮不上忙，我想去大西北那边看看，找找自由的感觉，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这年头的大西北，远远没有后世看着那么具有美感，现在整个就是一无人区的状态，所以，竟然被擅这么深么？都要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独自疗伤？
杀的李萌啊。
侯勇闭了闭眼睛，在心里暗暗替自己兄弟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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