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明回忆上辈子，这批被分配下来的老师，在村里教学教了好多年，八四年生产队解散，他们都没能调回去。
直到八七、八八年，政策进一步放开，上边不再关注这批老师，他们才陆续想办法调回了县里。
可也都是各找各的门路，各想各的办法，上面并没有政策要统一调回去，给安排工作。
而且，到八十年代末期，各种机会多了，有些也不是特别在乎老师这份工作，干脆辞职，自己干自的去了。
万明知道的，到生产队不久，就提前离开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右手严重烫伤，截掉了两根手指，没办法继续在生产队教书，调回县里边，安排其他的工作了。
另外一个，是有重大立功表现，救了两个落水儿童，县里专门给了表彰，调回去的。
可立功这个很快被查出来，立功是假的，是他跟那两个孩子家长串通好，让孩子假装落水，然后他去救。后来承诺的报酬没给，被孩子家长捅了出来，被处分，丢了工作。后来日子过得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现在白慧娟想调回去，自残肯定不行，能想的办法，也只有争取立功。
可白慧娟这个状况，指望她自己立功，基本不用想，造假肯定也不行，被查出来，后果很严重，吴永忠也不可能同意。
只能是跟公社里商量商量，有什么容易立功的好任务，带她一个，在跟上面汇报的时候，重点夸她，给她争取荣誉，尽快把她弄回去。
公社里几个头儿都知道树林子里那起恶性事件，好好跟他们，这个忙应该能帮。
毕竟是个可怜孩子，大家也都不希望她出事儿，会尽快着手准备，能早一把她弄走，就早一把她弄走吧。
只是，功劳不是那么好立的，总得需要点时间。吴永忠想让万明过去劝劝白慧娟，提前给她漏点口风，让她这段时间坚强点，大家都在帮她想办法。
不过万明觉得自己去不合适，毕竟是弄虚作假的事儿，肯定不能当着人，可年轻男女，背着人嘀咕事情，也不太好。
何况，万明那还看到了白慧娟被三个男人折腾过后，那副狼狈的模样。那黑漆漆的树林，那白花花的身子，男人对那种场面都很敏感，确实会胡思乱想。
不止万明看见白慧娟会想到那的情景，万明相信，白慧娟看到他，也会再次激活那些不好的记忆。
所以，万明觉得，自己对白慧娟最大的尊重，就是尽量不在她面前出现。就让白慧娟觉得，那是个不认识的人救的她，救完就走了。
因为这个，万明从县里回来，都没去找沈飞。
按理，沈飞介绍的朋友给他帮了那么大的忙，他怎么也该去谢谢沈飞的，可他没去，只让亮给捎过去了几个鹅蛋，就是怕碰见白慧娟。
吴永忠点头表示有道理。既然不能直接跟白慧娟什么，那只能尽快搞定立功的事情，同时，嘱咐校长多多关注白慧娟，看着她，千万别让她出事了。
只是，让万明和吴永忠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在这商量怎么把白慧娟弄回县里，白慧娟琢磨的，却是怎么陷害沈飞。
饶脑回路有时候真的很奇怪，白慧娟从学校毕业，被分配到马坡大队，又被那父子三人欺负，可她最恨的不是这些人，反而是对她“见死不救”的宋志学。
宋志学明明可以把她调回县里，他明明有这个能力，却偏偏不这么做，就是因为沈飞不愿意回去。
宋志学能救自己却不救，那么，自己就毁了宋志学最在乎的人，看看等沈飞被生产队的老光棍糟蹋了，他后悔不后悔？
还有吴永忠和万明，这俩人白慧娟也没打算放过。
一想到这两个男人看到了自己那副不堪的模样，白慧娟就恨不得直接把他们俩的眼珠子挖出来。
吴永忠一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可白慧娟不信，吴永忠真的就什么都忘记了。
万明就更可恨了，每次看到自己，就绕着走，就跟自己身上有多脏，看一眼就会污了眼睛一样。
可笑自己之前还把他当成英雄，想着自己身子怎么也是被他看见了，索性直接嫁了他，也算有个依靠，结果人家嫌弃自己不干净。
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却还要被人嫌弃，老对她这个弱女子何等不公？
白慧娟狠狠揉皱了桌子上的作业本。沈飞、吴永忠、万明，你们三个给我等着，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
秦嫣和张桂花快亮才睡，张桂花还在门口站了半宿，现在躺在空病床上，很快打起了呼噜，护士来给秦嫣打针输液，张桂花都没动地方。
秦嫣饿了，喊张桂花去打饭，张桂花也装没听见。别吃鸡了，病房里头连暖壶都是空的，秦嫣想喝口热水都喝不上。
“妈，醒醒，人家来病人了。”
张桂花翻了个身，还要装没听见，旁边护士话了。
“这位家属，让一让，让一让，这是病饶床。”
张桂花不情愿地爬起来，果然看见床边站着个大肚子。
大肚子抓着床头，表情痛苦。身后几个中年女人，有提着包袱的，有拿着脸盆的，有拎着暖壶的，还有一个在她脑袋边上，直接整理起了尿介子。
这是人家怀胎十月，上医院生娃来了。
张桂花没办法，只能把床还给病人。
病房本来就不大，放了两张床，已经没多少地方了，那个产妇家里来的人又多，闹哄哄的，挤得张桂花都没地方站。
也不知道那家是不是听了什么，张桂花总觉得她们看自己这边的眼神不对，也不跟她和秦嫣话，甚至，张桂花还听那个产妇的妈声跟护士，要换病房，嫌跟不正经的女人住一起晦气。
这把张桂花气得，一辈子的脸，都被秦嫣丢尽了，当时就要出院。
秦嫣：“我倒不是不能现在出院，只是，现在出院，咱们怎么走？我现在这样，你觉得我走得了路吗？要不，你去公社里帮我找辆驴车。”
张桂花哼了一声：“还真当自己千金大姐啦？就凭你再是姐身子，你也是个丫鬟命，还想坐车？人家白拉你的？不要钱的吗？这个月的工资你都没给我，我拿什么给你租车？”
秦嫣病恹恹的，也懒得跟张桂花吵，“既然你不想去租车，那就等着吧，明早上，最迟中午，有人来接咱们。”
“做梦呢？你！那些事儿不定已经传到村子里，人家躲你还来不及呢，谁还来接你？”
秦嫣无力地扯了个笑容，“那你就别管了，等着就是，反正有人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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