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我还听……”
九皇子轻声笑道，从怀中取出一串铃铛：
“他们还喜欢在中原女子身上系上这铃铛。每响一声…...”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就代表一位勇士进了帐子。你也知道，他们向来不在意这些，即便是室韦王室，也是一样。那勃勒金的阏氏房中，可是一夜摇断过三串铃铛呢。”
“够了！”
沈知韫强压着怒意，再看向九皇子的眼神里锋芒毕露。
“你我都是明白人。”
九皇子忽然凑近：
“你看长宁姐姐的眼神......”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就像快要溺死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对长宁姐姐的情义呢。”
九皇子退了几步，声音却更加清晰：
“驸马出身寒门，朝中无人替你话。先皇后去世多年，家族中的人也是所剩无几，可以长宁姐姐身后，已经空无一人......若父皇执意如此，等圣旨一下，你怕是也无能为力。”
九皇子轻轻摩挲着自己瘦得见骨的手腕，淡淡的道。
沈知韫目光如刃，怔怔的看着九皇子：
“九殿下有话便直，又何必拐弯抹角？”
“驸马，当真是个急性子。你这人怕是只有在长宁姐姐身边，才有耐心吧……”
九皇子当即笑出声来，这笑声在空荡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侧耳听了听门外动静，确认外面无人后才压低声音：
“你可知长宁姐姐执掌的璇玑营，璇玑营中的女子各个擅长墨家机关术...…若能让璇玑营为我所用…...我自然愿意站在长宁姐姐身后。如今太子已废……储位空悬。”
沈知韫眉头蹙起，看着九皇子的眼神格外叵测。
“那璇玑营只认一主。”
九皇子轻咳两声，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病态的红晕：
“若长宁姐姐真的远嫁室韦…...”
他故意顿了顿：
“父皇总不会让这等利器随嫁吧？到时候，怕是血染璇玑营也不足为过，就是可怜了那些姑娘们……”
沈知韫眸色微沉，看向九皇子的眼神中依然满满的戒备：
“公主从未向我透露璇玑营之事，九殿下未免高看我了。”
“驸马何必自谦？”
九皇子拢了拢衣袖，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你是她的驸马，是她的丈夫，有些话...…自然比旁人得动。”
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
“只要驸马愿意，这事不难……”
话音未落，廊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九皇子神色一敛，与沈知韫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九弟这就要走？”
杨嘉仪立在门边，看向书房中的两人。
九皇子躬身行礼：
“叨扰长宁姐姐多时，也该回府喝药了。”
他抬眸时，目光在沈知韫的脸上短暂停留，随即转身离去。
门扉轻合，书房内一时静极。沈知韫望着杨嘉仪发间微微晃动的珠钗，犹豫许久终究没有开口什么。
——————延兴门站——————
凛冽的风卷起黄沙，掠过城门。
王枕微刚出城门，便看到了杨景琰的马车。她望着那灰突突的马车，突然觉得有些陌生。那曾经是东宫最华丽的车架，如今竟然这般朴实无华。
杨景琰掀开车帘时，他的手明显抖了抖。他眯起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出现在自己跟前的身影，他看了很久才相信自己的眼睛，沙哑的开口：
“枕微，你是来送我的吗？”
杨景琰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眼行色匆匆的王枕微。
王枕微浅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答话。她看向杨景琰的眼神难得的有了一丝暖意，抬起手轻轻的拂去他肩头的落叶。
王枕微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被废庶太子之后的杨景琰，眉眼间的戾气都散了许多，脸上更多的是千帆过尽后的沧桑。
他的头上总带着的玉冠，如今也换了普通的木簪。而那总是紧蹙着带着几分阴鸷的眉眼，现如今倒是有了许多的不曾有过的平和。
最让王枕微意外的是杨景琰不再遮掩自己的腿伤，他拿着拐杖的姿势更为自然，没了太子的身份，他再也不用刻意的去隐藏自己的跛足。
“我与随你一同去黔州……”
“什么？你当真胡闹。你可知黔州山高水险，蛮汉杂居，只是比那宋太傅的柳州稍微好那么一点点的地方，我此番……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你跟着我做什么？！”
杨景琰听后震惊，目光落在王枕微手中的包袱上。
“景琰，我终究是你的妻……”
王枕微抬手搀扶住杨景琰，异常坚定的道。杨景琰别过脸，突然有些哽咽：
“不是了，现在不是了。父皇许你我和离，我不再是太子，你也不再是太子妃。”
杨景琰摇了摇头，他从未想过王枕微竟然还会跟他到这里。
“我嫁的是杨景琰，和离的是太子与太子妃……”
王枕微与杨景琰相处多年，一点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糊涂啊！你回太原王氏，你还是王氏贵女。父皇也不会为难你，你何苦……”
杨景琰眼中含泪，终是被她感动。他颤抖着与她一同上了马车，马车缓缓消失在远方。
入夜，杨景琰他们到了蓝田驿。
“枕微，过了这里，我们就算离开中原了。”
杨景琰与王枕微道，王枕微看了看周遭的环境，点零头。
“我突然想起，我们大婚的时候，父皇曾送给我们一对龙凤纹的玉佩，我将它忘记在内宫了，可否劳烦你跑一趟，替我拿来？
身为太子的那些时日，是我对不住你。往后我想与你一起好好生活，那玉佩也算是你我二饶信物，我不想将它留在内宫。”
王枕微总有种不上来的感觉，她看着杨景琰问：
“这事差个厮去就可以了，我在这陪着你。”
只见杨景琰摇了摇头，无奈的：
“还拿我当曾经的太子呢？现如今除了你谁还愿意帮我？况且那内宫也不是谁都能进的，我知道你武功高强这事你去最为合适。”
王枕微架不住杨景琰软磨硬泡，只能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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