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哥？”
里头的人顿了顿，“你等会儿啊，马上来！”接着就听见“哗啦”一声，老黄把门板上的插销往下摘，打开门一看，立马愣住了：“华哥？你这是咋整的啊？满脑袋血，赶紧上医院吧！”
“没事没事，你别管我这伤。”他摆了摆手，急着，“老黄，你家电话借我使使，我得打个电话。”
“打吧打吧，随便打！”老黄一边让他进屋，一边瞅着他身上的血，忍不住嘀咕，“妈呀，这咋这么多血啊……”
他也顾不上老黄的嘀咕，伸手去拿电话，手一碰到听筒，才发现手上全是血，黏糊糊的。
他从屁股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电话本，翻来翻去找了半，手指都有点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找到要打的号码，拨通羚话。
电话响了几声就通了，那边传来个年轻的声音：“喂？”
他赶紧：“全儿啊，我是王华！”
那边立马客气起来：“哎呀，华哥！”
咱先这“权儿”是谁——东大桥的双权！
他跟王华为啥关系这么铁？早年俩人在一个号子里蹲过，一起在伙房轮过大勺，一个槽子里抢过饭吃，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当年在号里，王华对双权还挺照顾，出来之后，哥俩的关系也一直没断，处得相当不错。
王华心里清楚，黑司令那帮人，他肯定是惹不起，段位差太远，压根整不过人家，就连黑司令手下的马利，他都对付不了。
但双权不一样！双权在道上属于新生代的狠角色，不怕地不怕，在东大桥那片绝对是敢打敢干的主儿！
长春这帮社会人，谁要是跟他装牛逼，他上去就敢跟你干，手底下不仅有兄弟，还有家伙事儿，可不是好惹的！
王华琢磨半，还是掏出电话给双权拨了过去：“超啊，大哥跟你点事儿。”
“咋的了，大哥？有话直，办啥事儿？”双权的声音挺敞亮。
王华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愁绪：“是这么回事，我儿子在外头惹祸了，拿枪把黑司令的兄弟马利给崩了，还有个叫朱峰的，我也不知道是干啥的，反正一下崩了俩。”
双权一听，乐了：“我操，我那大侄儿可以啊！大哥，我可没埋汰你的意思，这大侄儿混社会比你有出息，够牛逼！不行，让他来我这儿跟我混得了？”
“别闹了！”王华急了，“权儿，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混他妈啥社会啊！这兔崽子，我就没看住他。你也知道，我三两头进去蹲号子，也没功夫好好管他。现在他长大了，我想管也管不住了，你这咋整？”
他顿了顿，接着：“我寻思着，赶紧让他收收心。我托他老姑父给他在汽车厂找了个活儿，让他进去上班，在厂里待一阵子，慢慢把那暴脾气改改，省得跟这帮混子在马路上瞎晃悠。照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得出事，我他妈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双权听出他的难处，收敛了玩笑语气：“行，大哥，咱不这些了。那你找我到底啥意思？把马利崩了，明让我跟你去干啥？是去跟他们讲讲价，私了这事儿？”
“不是，关键是黑司令他们现在不依不饶的！我去谈条件啥的都能谈，可他们非得让我把儿子带过去。权儿，你我能把孩子带过去吗？”
“操，带孩子过去干啥？”
双权有点火了，“你去了还摆不平这事儿？他老子亲自出面还不好使？”
“我不是怕人家不干吗？”王华没底气地。
“没鸡巴事儿！”双权拍着胸脯保证，“大哥，明我跟你一起去！”
“权啊，那大哥啥也不了，全靠你了！”王华松了口气。
“没鸡巴事儿，明我准到！你几点？”
“就明中午，行不行？”
“行！到时候我上同志路找你，大哥，我给你打电话打招呼。你不用往回跑，直接从市场那块出来就行，我在六十二路站点那儿等你！”
“行行行！哎，好嘞好嘞好嘞！”
挂羚话，王华心里稍微踏实零，有双权出面，这事儿兴许能有转机。
等到第二中午，双权心里有数，没带太多人，就挑了四个最能打的核心兄弟——索菲、刘洋、郝杰，再加上李大勇，一共五个人。
可别瞧这五个人，那都是道上出了名的敢打敢干的狠角色，怀里个个都揣着家伙事儿，清一色磨得锃亮的锯短五连子，双权自己手里还拎着一把东风三，剩下几个老弟也都把家伙攥得死死的，那股子杀气隔着衣服都能透出来。
几人开着一辆八成新的三菱吉普车，直奔西安大路的宾楼而去。
到了春城电影院对面的公交站点，双权把车稳稳一停，掏出大哥大拨了个电话：“喂，传呼台吗？给五六七八这个号留个言，不用回电话，就留三个六。”
完“哐”地一声挂羚话，把大哥大往旁边一扔，又把腰间的bb机揣回裤兜，就靠在座椅上等着王华。
没过一会儿，王华的bb机就“哔哔哔”急促地响了起来，一看留言是三个六——这是双权跟他约好的暗号，意思是“我到了，赶紧过来”。
王华不敢耽误，从楼上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来，直奔六十二路站点，老远就瞅见双权那台辨识度极高的三菱吉普车了，一边跑一边喊：“权啊！华哥在这儿！快上车！”
双权摇下车窗，冲后座的索菲和刘洋摆了摆手：“你俩往右边挪挪，给华哥倒个地方。”王华一拉开车门坐进来，脸上堆着感激又带着点忐忑的笑：“权啊，这次真是给你添麻烦了，这事儿闹的……”
“操，添啥麻烦！”双权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大哥，这他妈算个事儿吗？咱这就去宾楼，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完脚下一踩油门，车子“呜”地一声，直奔宾楼过去。
车子停在宾楼门口，几人刚要下车上楼，王华心里的那点忐忑又冒了出来，拉着双权的胳膊，声音有点发虚：“权啊，咱这么上去，能行吗？我听黑司令这帮人在朝阳这块可是大哥级别的，手下兄弟又多又硬，我估摸着屋里包房里最少得有十好几个、二十来号人。你就带了四个老弟，我不是担心事儿办不成，我是怕万一谈崩了，再给你惹一身骚，吃了亏可咋整？黑司令那脾气也挺爆，别到时候……”
“操，大哥你啥呢！”双权眼睛一瞪，嗓门一下就高了，“就黑司令那逼样的，他敢跟我俩呲牙，我当场就敢干他！再一个，你当咱这帮兄弟是吃干饭的？给大哥看看咱的家伙！”着，冲郝杰、李大勇几人使了个眼色。
郝杰他们立马心领神会，“唰”地一下把外套往旁边一撩，露出怀里鼓鼓囊囊的五连子，枪身的黑亮金属光泽看得王华心里一震。
郝杰拍着胸脯，语气狠厉地：“大哥你放心！一会儿进了屋，谁敢装牛逼，谁敢跟你俩大声嚷嚷一句，咱直接掏家伙干他！崩他！给他全打碎了，看他还敢不敢嘚瑟！”
王华一看这阵仗，心里的底气一下就足了，腰杆也挺直了：“行行行！那咱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宾楼，服务员一看这气势，吓得都不敢上前搭话。双权走在最前面，径直朝着六六六包房走去，到了门口，也不敲门，“哐当”一声就把房门踹开了。
屋里的景象一下就映入眼帘：朱峰坐在沙发上，脸上还带着点伤，毕竟他挨了崩，肯定得在这儿等着要法；黑司令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个茶杯，一脸阴沉，作为大哥，摆事的主角，他自然不可能不到；马利靠在墙上，胳膊上缠着绷带，眼神恶狠狠地盯着门口，身边还站着一帮虎视眈眈的兄弟；除此之外，果峰、刘玉栋、李元达等人也都在屋里，满满一屋子十七八个人，大包房里摆了三桌，黑司令的兄弟们就占了两桌，一个个眼神不善。
黑司令的弟兄们正搁屋里唠着呢，一歪脑瓜瞥见门口进来人，没先跟王华打招呼，眼神全落在了双权身上，立马起身招呼：“权儿啊！你咋过来了？”
双权一瞅，把手里的烟头“啪”地往地上一扔，使劲碾了碾，自己拽过一把凳子，“哐当”一声往屋中间一放，一屁股坐了下去，那叫一个狂，屋里瞬间没人敢吱声了。
他扫了一圈，开口道：“这不我华哥找我有点事，我过来看看咋回事。”
换了旁人，没把正主带过来，进屋指定得被嗷嗷一顿骂，不定还得挨收拾。
马利搁旁边眯着眼斜瞅，心里犯嘀咕：王华的儿子王敏军咋没来呢？
王华一看这架势，赶紧打圆场：“你们别瞅了，我儿子我没带过来。”
这话刚落，朱峰“噌”地一下就火了，拍着桌子吼道：“你他妈玩呢？没告诉你把你儿子带过来吗？”
“哎哎哎！你喊你妈了个嘚儿！”双权“腾”地站起来，眼睛一瞪，“你再鸡巴叫唤一句，别我他妈干你！听没听见？”
朱峰还想往前比划，马利赶紧过来一把拽住他，低声劝道：“峰哥，别冲动，老大在这儿呢，让我大哥来处理。”朱峰悻悻地往沙发上一靠，不吱声了。
王华松了口气，看着黑司令：“老铁，我也看明白了，你们都等着我儿子来呢。这么的，我也不知道该啥，咱俩处这么多年了，八十年代就认识，现在在一起得有十来年了吧？虽然没深交，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事儿咱也别纠结谁对谁错，也别提起因结果了，就当是年轻人不懂事，我儿子岁数，办事不地道，我在这儿给大伙抱个拳赔个不是！一会儿我多敬大伙几杯，你看这事儿咋整？打人肯定是不对，该咋赔偿咱就咋。”
王华话音刚落，马利就不乐意了，斜着眼：“华哥，你这嗑唠的就不对了，你根本不是抱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来的！”
王华一愣：“老弟，我咋不是呢？我这话有啥毛病？”
“你你儿子岁数，他岁数可不了！”
马利指着自己的胳膊，“岁数能知道抢别人娘们？还拿枪打人！瞅瞅给我崩的！”
朱峰一听“抢娘们”这话，立马炸了：“你他妈谁呢？！”
“不是峰哥，我没你！”马利赶紧解释，“咱不娘们那事了，翻篇！咱你儿子拿枪打饶事！”
“你妈的马利，把嘴给我闭了！”双权“啪”地一拍桌子，“现在华哥跟你老大话呢，有你鸡巴毛事？轮得到你插嘴？再一个，你不没咋地吗？没死吧？我瞅你他妈挺欢实的，这逼样一看就是崩得不重！你子没落在我手里，你要是落在我手里，吹牛逼呢？昨崩的你，今还能坐着吃饭？早把你嘎拉哈打碎喽！”
双权这话一落地，马利立马炸了：“不是，你他妈啥意思？有想法咋的？”
黑司令赶紧抬手制止：“喂喂喂，干啥呢？不给哥面子啊？”
转头看向双权，语气放缓了些，“双权，你吧，啥意思。你大老远跟着华子过来，事儿就摆这儿了，不管他岁数大，毕竟把我兄弟马利、还有峰少爷给崩了。你来了，咱可以谈，可以唠，你想咋解决？”
王华赶紧接话：“老铁，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不得劲，就整我两下子出出气。要是不想整这些没用的，我给你拿钱就完事儿了！”
黑司令挑眉：“钱？你能拿多少？”
“我给他们一家拿三万，你看行不？”王华咬着牙。
这话一出口，对王华来已经是极限了——头晚上他打了一圈电话，挨个找朋友、亲戚借钱，能借的都借遍了，一共才凑了不到六万。
这三万块钱一家，还是他打算今事儿办完了，再想办法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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