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墨染未置可否,明显有些舍不得。
他期期艾艾道:“孩子这不是心疼我吗?我还不知好歹地斥责他们?这不太好吧?”
“孩子在外面本就受了委屈,咱们当爹娘的回家后还训诫,你不心疼啊?”
云清婳看到他这副不值钱的模样就想笑。
她捧着他的脸,嗔怪道:“慈父多败儿!到时候皇后将承基的话传出去,众人只会怪罪我教子无方!”
他的脸蓦地沉下去,“这与我们何干?都是父皇教的!谁敢怪蛮蛮,我就割了他的舌头。”
她鄙夷地睨着他,明显不信,“你不管,我管。”
云清婳命人将孩子带去寝殿。
她跟裴墨染分别坐在上首。
辞忧、承基甩着肉腿跑来了。
两个粉雕玉琢的奶包一双滴溜溜的葡萄眼水汪汪的,一脸真,手里捏着芙蓉糕。
云清婳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承基。
承基似有所感,怯怯地把咬了一口的芙蓉糕举起来,他奶声奶气道:“娘亲吃。”
辞忧见状,一口将剩下半个芙蓉糕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像是生怕糕点被抢。
“娘亲不吃。”云清婳的声音干巴巴的,不像以往的温柔。
孩子是最敏锐的,总能第一时间察觉父母的情绪好坏。
承基瘪瘪嘴,眼泪来就来,“呜呜……”
泪珠啪嗒啪嗒往下坠。
辞忧也红了眼,鼻尖泛红,眼中蓄满了泪水。
裴墨染心疼坏了。
他伸出双手想要抱辞忧。
“嗯?”
云清婳一个眼刀飞过去。
裴墨染立即缩回手。
她低声道:“不许护着!我们的态度统一,孩子才会知错。”
“……”裴墨染忙不迭颔首,讪讪如鹌鹑。
“承基,日后不能随便让皇爷爷砍人脑袋这种话,这不礼貌。”云清婳的语气严厉。
她不希望承基将来落人口实,变成臣子眼中的纨绔。
承基泪眼婆娑地扑进云清婳的怀里,“娘亲,对不起呜呜呜……”
他抽抽噎噎地哭着。
“……”云清婳始料未及,一时之间愣住了。
为什么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承基太会示弱装乖了,跟她时候如出一辙。
辞忧的手指绕着圈圈,就好像没事人。
云清婳瞥向她,虎着脸道:“辞忧,日后不许用手指指着长辈,这也不礼貌。”
“可是,皇爷爷就这样。”辞忧的脸蛋变红,也呜咽地哭出了声。
“蛮蛮,我早就了,孩子都是被皇上教坏的。”裴墨染心疼地给辞忧擦眼泪,“这能怪孩子吗?”
云清婳在他腰上拧了一把,示意他闭嘴。
她耐心地解释,“因为皇爷爷是长辈,你是晚辈啊,只有长辈才可以这样。日后不可以了。”
辞忧撇撇嘴,一脸的不服气,“可是皇奶奶欺负爹爹,她就是坏人!”
承基见缝插针道:“我心疼爹爹~”
他话中的茶味飘香。
裴墨染一脸感动,眼神晶亮地看着两个孩子。
一旁的王显、飞霜感动不已。
云清婳想要翻白眼。
两个家伙不愧是她生的,太会了!
一句话就把裴墨染钓成翘嘴。
“蛮蛮,孩子也是心疼我。”裴墨染握着她的手,晃了晃她的胳膊,“行了,别吓唬他们了。”
“你给他们求情是吧?”云清婳反问。
裴墨染的气势瞬间弱了几分。
“爹爹……”辞忧、承基求救般看着他,就好像他是大英雄。
裴墨染面色微滞,一时竟有些进退两难。
一边是蛮蛮,另一边是孩子。
可在孩子面前,他怎能退缩?
他缓缓点头,声如蚊讷:“嗯。”
“好,那你替他们罚站吧。”云清婳指着墙角。
裴墨染:???
他一脸震惊。
他可是她的夫君,可是大昭的太子!
“爹爹,求你了……”
“求你了……”
承基、辞忧一边一个抱住裴墨染的腿。
裴墨染受不住孩子的攻势,稀里糊涂地去站了墙角。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不出来。
云清婳本就不觉得孩子有错,所以她点到为止。
“花生酥做好了,去洗洗手吃糕点吧。”云清婳捏捏他们的脸蛋。
“好!”两个奶包破涕为笑,似乎方才的批评从未发生,又欢喜地窜进云清婳的怀里。
“娘亲最好咯!”
“辞忧最喜欢娘亲!”
站在墙角的裴墨染:???
那他算什么?
他代他们罚站算什么?
裴墨染像个阴湿男鬼,回过头忧郁的盯着母子三人。
云清婳看着两个孩子,心中感到欣慰。
跟其他人完全不同,这两个孩子然跟她最亲。
哪怕她并未对他们过多花心思。
……
翌日,皇上便召裴墨染、云清婳跟承基、辞忧面圣。
御书房外,宫女、太监噤若寒蝉,面色惨白,跪了一地。
箬竹苦着脸,看到云清婳时,她发出冗长的叹息。
“太子、太子妃请吧。”御前太监在推门的前一刻,压低声音,“方才长公主跟皇后来了,是因为皇太孙不敬的事,添油加醋了一番。”
云清婳沉重的颔首。
一进御书房,承基、辞忧就轻车熟路地跑到上首。
“皇爷爷……”
二人争先恐后地扑进皇上的怀里。
皇上笑着挨个将他们抱起来,眼底的喜爱显而易见,“诶呦,几日没见,你们好像又长高了!”
“嘿嘿……”
云清婳主动跪下,她的声音颤抖,“儿臣有罪,皇太孙失言,是儿臣没有教养到位,请父皇恕罪。”
皇上放下孩子,他的脸色转冷,负手而立,“你何罪之有?承基、辞忧本就没错!朕的孙儿就该如此霸道、果决!这样的脾性,才配做朕的皇太孙!”
着,皇上露出骄傲的神色,看孩子的眼神愈发满意了。
裴墨染跟云清婳对视,四眼迷茫。
这样教养孩子对吗?
他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真的懵了。
皇上话锋一转,“但为了顾全大局,只能委屈太子妃了,朕会罚你禁足半月。”
“多谢父皇垂怜。”云清婳叩首。
皇上摆摆手,示意她起身。
“咳咳咳……”
一阵浑浊咳音传来,仿佛牵连了五脏六腑。
皇上颤颤地坐下,才几日,他便满头花白,他背脊佝偻得如虾子,眼珠浑浊泛黄,癯瘦的肩膀都快撑不起龙袍。
他用帕子捂着嘴猛咳,手背上只剩一层薄薄的皮,里面青筋、骨头根根暴起,清晰可见。
一股腥甜的铁锈气在空中弥漫。
看着威严狠厉的皇上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云清婳突然想到壮士暮年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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