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的石壁常年渗着潮气,火把的光在斑驳墙面上晃荡,
把铁栅栏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一道道狰狞爪痕。
狄梓短短一日就被押了回来,
被两名狱卒架着胳膊往前拖,
脚踝上的镣铐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声响。
他身上的靖安军千户甲胄早被剥去,只剩件灰扑颇粗布内衬,
即便如此,却依旧梗着脖子,下颚绷得紧紧的,
哪怕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那股军伍特有的悍劲,也没消减半分。
“进去!”
狱卒猛地将他推搡进最深处的审讯室,厚重铁门哐当一声关上,
震得屋顶落下几片碎土,砸在狄梓肩头。
审讯室中央摆着张发黑的粗木桌,
林青坐在主位,黑色朝服的衣摆垂在椅侧,目光平静得像深潭,落在狄梓身上。
左侧的海岳穿着青布长衫,手里攥着卷笔录,眉峰微蹙,显然早等着勘问罪证。
右侧的兰云川双手按在腰间佩刀上,指节泛白,
见狄梓进来,眼底瞬间燃起怒火,
若不是乔刚按住他的胳膊,怕是早就要冲上去。
狄梓站稳身子,甩了甩被狱卒抓皱的衣领,抬眼扫过四人,
最后把目光钉在林青脸上,
突然扯着嘴角笑了,那笑意里满是自嘲:
“末将还以为,大人会在都督府摆案审我,没想到是这阴沟似的牢,
怎么,怕我这乱臣贼子,污了您那干净的都督府?”
“狄梓!”
兰云川猛地拍桌,木桌震得杯里的茶水晃出大半,溅在笔录纸上,
“你强抢民田、殴打百姓,桩桩件件都有证据,还敢在此放肆!
你忘了在茂州时,是怎么跟大人保证的?”
狄梓转头瞪向兰云川,脖子一梗,声音陡然拔高:
“放肆?兰副将在京里享了两年太平,怕是忘了北境的日子!
平蛮国那一战,末将带着弟兄们在雪地里趴了三三夜,
啃着冻硬的干粮,身上挨了三刀,差点没把命留在那儿!
现在不过是征几亩军田,跟刁民起了冲突,就成了乱臣贼子?”
“刁民?”
海岳放下笔,声音清冷如冰,
“张老实不过是要官府文书,
李老汉不过是护着自家藏,这就是你的刁民?
征田需有户部批文,需给百姓每亩五斗粮的补偿,
你既无文书,又不给补偿,还拆人房屋、打断人肋骨,这叫征田?
这叫知法犯法,欺压百姓!”
狄梓被问得一噎,却依旧不肯低头,往前走了两步,镣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
“海大人是都御史,站着话不腰疼!
淳安县的百姓油盐不进,军田占了他们的稻地,死活不肯让!
地方官躲在县衙里,什么都不管,
末将若是不硬来,怎么按期交差?
难道要让弟兄们冬饿着肚子守京畿?”
他突然转向林青,眼神里满是不甘:
“大人!您最清楚咱们军伍受了多少苦。
在北疆杀蛮人、守疆土,谁不敬畏?
可到了京城呢?
勋贵看咱们是粗人,文官挑咱们的错,连百姓都敢跟咱们对着干!
这靖安军,在京城连条狗都不如!还不如回北境打仗痛快!”
林青始终没话,直到狄梓的声音渐渐嘶哑,
才缓缓拿起桌上的军田征集文书,声音平静:
“本公去年调你回京时,记得曾与你们过,要严明军纪!”
狄梓脸色一点点涨红,却依旧硬撑着:
“大人!末将知道您治军严!
可京里的水太深了!
成国公倒了,陛下眼里就盯着您,满朝文武都等着抓靖安军的错!
末将若是软了,咱们靖安军在京城就更抬不起头了!”
“你这是抬不起头吗?你这是丢尽了靖安军的脸!”
兰云川发出一声大喝:
“北境的弟兄们流血打仗,是为了护着百姓,不是让你回来欺负百姓的!
你今日敢强抢民田,明日是不是就敢谋逆?”
“谋逆?”
狄梓突然笑了,笑得癫狂,眼泪都快出来了,
“兰大人,你以为咱们现在不是在悬崖边上?
陛下昏聩!眼里只有兵权,根本不管咱们这些带兵的死活!
成国公谋逆,斩就斩,咱们靖安军出点事,满朝都要参,
大人替他平逆党、守京畿,他却防大人像防贼!”
他猛地往前凑了凑,镣铐在地上撞出火星,
目光灼灼地盯着林青,声音陡然压低,却字字清晰:
“大人!您比陛下强百倍!
您懂兵、护兵,百姓都念您的好!
您要是做皇帝,咱们靖安军不用在京城受气,
北境的弟兄们也能有个好归宿!
您已经晋升了二品,大乾第一强者,手中有大乾第一强兵,为什么不反?
为什么要陪着陛下、朝廷,受这窝囊气!”
海岳脸色猛然大变,这是京中所有人都不能提及的禁忌!
他猛地站起身,喝道:
“狄梓!你竟敢妄议陛下、煽动主帅谋逆!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疯了吗?”
狄梓丝毫不怕,反而仰起头,眼神里满是决绝:
“反正都是死!末将今日就把话透!
大人,您再忍下去,咱们靖安军早晚要被陛下拆得七零八落!
您反了,弟兄们都跟着您!”
林青终于站起身,他走到狄梓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平静:
“狄梓,本公当初把你从茂州调回京,是因为你立过功,本公信你能守住军纪,护好百姓。
可你呢?你恃功而骄,知法犯法,
现在还敢出这等谋逆之言!本公很失望。”
狄梓的眼睛通红,却依旧梗着脖子:
“大人!末将是为您好!
您看看这京城,谁还真心对您?
只有咱们靖安军的弟兄!
您反了,才能让弟兄们活得有尊严!”
“好了!”
林青厉声喝断他,声音震得火把都晃了晃,
“靖安军是大乾的军队,不是本公的私兵!
本公是大乾的国公,不是谋逆的反贼!
你这样想不仅害了你自己,还想连累整个靖安军”
他转身对着狱卒,语气冷得像冰:
“押入死牢,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探视!
他的供词,一字一句都要记录在案,明日呈交都督府,按律惩处!”
“是!”
狱卒连忙上前,架起还在挣扎的狄梓。
狄梓被拖向门口,还在嘶吼:
“大人!您会后悔的!陛下迟早会对您动手!您反了吧!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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