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城外的山林中，两道人影在艰难地挪动。
每走一步都会耗费许多力气，让二人气喘吁吁。
昨夜看起来毫无威胁的野草树杈，已经成了二人前进的最大阻碍。
还要心脚下的石头，毕竟人在体力透支之后，肌肉无法保持原有的强度，稍有不慎就会崴脚。
二人心翼翼的前行，米大好像比先前瘦了一圈，脸色也变得惨白。
胸前以及胳膊上都用碎布，紧紧地包裹着伤口。
但即便碎布是深色的，依旧能看到血的颜色。
经过了一夜的逃亡，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躲过追兵。
总之，他们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往前走，不要停。
米大做过力夫，不管是有没有力气，都要做工，意志力可谓是顶尖。
而车夫，纵横风浪城这么些年，也是有毅力之人！
所以才没有停下。
忽然，车夫眼神一愣，看向了不远处的土坡，那里有一个黑洞洞的洞穴，正好被一棵大树挡住，可谓是绝佳的藏身地点。
“米大，快看，那里。”
米大疲惫的将眼睛睁大，看向前方，也看到了那个山洞。
“我们去那里歇一歇，如何？”
“好，师傅走吧。”米大有些虚弱的道，但即便如此，他也走在前面，开辟道路。
在胳膊上又添了两道口子之后，二人来到了洞穴入口。
米大先是放缓了脚步，在洞穴口停留片刻，观察里面。
在野外，洞穴几乎都是有主的，不是凶狠的动物，就是躲藏在山里的逃户。
视线之中，洞穴有些潮湿，一些地方还长满了青苔。
不过米大眼中出现了一抹喜色，如此情景，恰巧明簇无主。
“师傅，你先进去吧，我砍一些树枝，将这里藏一藏。”
车夫犹豫了片刻，道：“我来吧，你进去休息。”
米大摇摇头，扶着腰站直了身体，这个过程很是痛苦！
因为他的胸口之内，还有一支羽箭没有拔出来，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到窒息一般的疼痛。
“进去吧，这事情我擅长。”
于是，米大开始轻轻的砍伐周围的枝叶，一点点的堆积在洞穴门口。
这个过程持续了两刻钟，在砍够了足够的枝叶后，米大也钻了进去，随后将枝叶都摆放好..
直至此刻，他才靠着墙壁，慢慢地坐到霖上，压抑地喘着粗气。
车夫坐在他对面，脚边放着那个看起来普通，但却价值连城的木箱子。
车夫看着米大难受的模样，忽然有些感慨，沧桑的眼睛中遮盖不住的晶莹。
“米大，跟我出城，你后悔吗？”车夫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米大有些累，即使是他这样铁打的汉子，在受过伤后也难免有些虚弱。
但他还是扯动嘴角，艰难露出了一个憨笑：“嘿嘿，不后悔。”
车夫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以至于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你子，很像年轻时候的我，那时候我东家做工，比你还傻。
东家看我老实，就不给工钱，只管饭，别的伙计都有工钱，好像是...一月二钱银子吧，有些忘了。
东家我吃得多，赚的钱不够饭钱，当时我还很愧疚，十分感谢东家，便卖力地干活。”
车夫的眼中出现了几分怀念：“就这样...我从十四岁干到了二十四岁，十年的时间，我没有一分工钱。
东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劳累过度让他的身子有些不好了，所以他就将生意交给了女儿打理。
但女孩子家家的，出去抛头露面总有些不体面。
东家看我老实，就让我帮衬着大姐，就这样...做了十年苦力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赚钱的感觉。”
车夫眼中出现了一丝追忆，“那种感觉，真美好啊...”
“我赚的第一笔钱是三两银子，那时帮一个村子卖草鞋，他们自己卖五文钱一双，但要是放在城里卖，至少要卖五十个大钱，我就向大姐要了一两银子，将乡里百姓的草鞋都买了...”
“嘿嘿，师傅，你真厉害..”米大就那么安静地听着，嘿嘿一笑。
“来也是傻，当初赚的三两银子都交给大姐了，也不知道自己留一点，但我也是因祸得福。
大姐见我憨厚，慢慢将一些生意交给我来打理，来也怪，那些不赚钱的生意到了我手里，忽然就赚钱了...”
“师傅聪明啊。”米大还在那里傻乐。
车夫摆了摆手，“哪有..是我傻，从来不从生意中拿一分钱，自然而然地，那些生意就赚钱了。
慢慢地，大姐也就越来越信任我，将那些不赚钱的生意都交给了我...
如今想想，当初是够傻的，坐拥十几家店铺，但身上却只有一分钱，以至于每次吃饭都要去大姐家里。
不过，现在一想，这招真他妈绝了，老夫现在想想都觉得厉害。”
米大有些听不懂了，挠了挠头，有些不懂。
“后来，又过了两三年，大姐忽然让我伺候她，我想着自己从十多岁就吃人家的，伺候伺候也没什么。
于是，大姐就将衣服脱了，真白啊...
我这一辈子，见过许多女人，犯官的女眷，勾栏的花魁，商贾的妻子，女儿。
但没有一个人，让我再有那种感觉。
其实大姐长得不好看，要不然也不至于二十多岁了还嫁不出去，但在我看来，她就是底下最好看的女人。”
米大懂了，原来是这个伺候，他听码头上的那些大叔过，妓馆里的女子如何如何。
每次都弄得他面红耳赤，不过待的时间久了，也就不在乎了。
“那师傅和大姐成亲了吗？”
“成亲？没有...直到她死，我们都没有成亲。”即便过了几十年，车夫的眼中还是露出了仇恨。
“当时我还是很傻，白忙着打理店铺，晚上伺候大姐，生意越来越红火，大姐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车夫的声音忽然变得空洞沉重：“但...我的福气好像用尽了，有人看上了东家的生意，是城内的大户，原本他们的商会被我打得节节败退，已经要关门了。
但那户人家与城内的一个主簿关系匪浅，便整日来找麻烦，东家被逼死后，大姐也整日郁郁寡欢，孩子也没有了。
再之后，大姐自尽了，用的是一条红布，很长。
当时我才知道，大姐是准备嫁给我了，可惜啊，老爷没有给我们时间。”
“就这样，生意没有了，人也死了，我被抓了起来，对了，那主簿还要将我收于麾下，为他做事。
他还不知道，有人已经告诉我了，他才是幕后黑手。”
车夫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我没有拒绝，成为了他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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