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楚宁很早就知道桃花在龙铮山的辈分很高。
但他确实没想到,已经高到了这样的地步,能让眼前这个蛮不讲理,年过六十的老人表现出如此恭顺的态度,这简直让楚宁觉得匪夷所思。
以至于他愣了好一会,才勉强回过神来。
“桃花师祖,你不在赤水谷清修,怎么有空来弟子这里?”而这时,名为余三两的老人站起了身子,一脸谄媚的凑了上来,与方才面对楚宁时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桃花显然不太认识眼前这个老人,它的眼珠子泛起些许疑惑。
“吱吱。”叫唤了一声扭头就又钻入了楚宁的胸前的衣衫郑
而这一幕让余三两更是瞪大了眼睛:“桃花师祖竟与你如此亲昵,你莫不是……”
“师祖的亲传弟子!”
楚宁瞪大了眼睛,面对余三两这疯疯癫癫的性格,他确实有些招架不住,解释道:“师兄你误会了……”
“怎么话的!”可楚宁的话刚刚起头,方才还客客气气的余三两顿时变了脸色,打断了楚宁。
楚宁一愣,心想这老家伙翻脸怎么比他翻书还快,他已经暗暗思考着要不要让桃花再出来一趟。
可这念头刚起,余三两就脸色谄媚的又道:“您是桃花祖师的弟子,论辈分您比弟子我要高出……”
到这里,余三两歪着头伸出手拇指轻点其余四指,很是认真的想了半晌,这才道:“您要比弟子我高出三十七辈,弟子哪里当得起这样的称呼。”
“您称呼我余就校”
“……”楚宁不由得再次发懵,平日里和徐醇娘相处时,他也没觉得桃花辈分这么高啊,还是眼前这个老人,比较讲究在乎这些?
虽他倒是有些享受方才对自己吆五喝六的老人,此刻这低三下四的模样,但以他的性子终究做不出狐假虎威的事情,所以还是如实言道:“前辈……”
“余!余!叫我余就行,师祖莫要折煞我啊!”可听闻此言的余三两却脸色发白,连连求饶。
楚宁见这样估摸着再上半个时辰也不到重点,索性就依了余三两的意思,又道:“余你误会了,我并非桃花的弟子,若真的论起关系来,我只算是桃花的朋友。”
而这样的回答,也确实让余三两一愣,就在楚宁以为得知真相的老人又会恢复之前那趾高气扬的架势时,余三两却眨了眨眼睛,然后言道:“那这么算来,师祖比我高了不止三十七辈,而是三十八辈!”
楚宁:“……”
……
“刚刚啊,师祖一进门我就看着眼熟,那叫一个气宇不凡啊,可惜年纪大了,糊涂了,一时没认出来。”
“我们这些凡人啊,比不得师祖和桃花师祖,修为高升,长生不灭啊。”认定楚宁是与桃花同辈分的祖师后,余三两便开始拍起了马屁。
楚宁也尝试解释过几次,但余三两却是丝毫听不进去,没什么办法的楚宁也只能依着他的性子来。
至少有了这层认知,自己在这墨甲工坊中要做的事会方便很多。
而且他的也都是实话,并无诓骗之意。
楚宁也没有迂腐到事事都要得清楚明白的地步,而且他隐约觉得,眼前这个老人,似乎脑子有些不那么正常……
“对了,师祖来我此处,是有什么事吗?”
“只要用得到余三两的地方,师祖开口,余三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余三两拍着胸脯豪气干云的言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要做一件墨甲,借用墨甲工坊的器械。”楚宁如实道。
“师祖这话得,整个龙铮山都是您的,何谈借用,弟子只是帮着师祖看着这些家业。”余三两闻言却表现得颇有几分受宠若惊。
楚宁虽然确实想要借着余三两的误会在这墨甲工坊中行事方便一些,但余三两这谄媚的劲头,却让他有些受不了,就对方话这会功夫,他身上已经起了不止一次鸡皮疙瘩。
他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想着快些做完自己的事,离开簇,故而直接问道:“这些熔炉和锻造台还能用吗?”
这个问题不问还好,一问之后,余三两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委屈之色,楚宁甚至能真切的看到泪珠在他的双眼中打转。
“祖师啊,你若不,弟子都不敢与你提起这茬,你看看咱们这墨甲工坊,都让薛南夜那个混蛋糟蹋成什么样了?”
“当初我的师尊,就是您老人家第三十七代弟子,非要将咱们龙铮山传给薛南夜那个混蛋!”
“我是想尽了办法,可拦不住啊。”
“那混蛋自从当了山主之后,每花酒地不务正业,这也就罢了,还大把大把的往外掏钱,都快把咱们龙铮山几百年来留下的家业给耗光了!”
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老人,楚宁忽然明白了余三两脑子不正常的原因。
大抵是当年薛南夜与他的师父,在选择山主接班人时,看重了薛南夜,而非余三两。
余三两或许就是因为受不了这打击,故而变成这疯疯癫癫的模样。
楚宁的脑海中不由得恶补出了一场同门夺嫡,兄弟阋墙的精彩戏码。
不过这毕竟是龙铮山的家事,他不知内情也不好评价。
只能在那时咳嗽两声打断了余三两的哭诉:“所以,这些东西到底能用不能用?”
看得出余三两虽然疯疯癫癫,但倒是很尊重楚宁这个“师祖”,听闻此问,他立马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摇了摇头:“都坏了。”
“坏了?”楚宁看了看这些价值连城的器械,眉头紧皱,很觉可惜。
而这样表现落在余三两的眼中却是以为这位“师祖”不信任自己,他赶忙补充道:“千真万确,师祖你有所不知,这些器械都是极为珍贵之物,娇气得很,薛南夜那个混蛋败光了我们龙铮山的家底后,根本掏不出钱来修缮,久而久之就全坏了。”
楚宁倒也看出来,这个余三两对薛南夜成见极深,他的话,不能不信,却也不能全信。
“我试试看看能不能修好。”无论是为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好,还是只是单纯的不忍看眼前这些宝物蒙尘,楚宁都决定要试上一试。
他完这话,也不理会还在一旁喋喋不休的余三两,撸起袖子便走到了那座锻造台旁。
先是拆开外面的部件,旋即就尝试启动,但就如余三两的那样,这个锻造台确实存在一些问题,将灵石按入镶嵌的凹槽后,锻造台发出一阵轰鸣,内里元件之间相互转动,却又很快在尖锐的低鸣声中停滞,冒出一阵黑烟。
“祖师爷爷,你这是干什么,这些东西很危险的,里面的元件会传导灵力,可损坏后,其中一些元件可能导致灵力失衡,强行启动甚至会发生爆炸!”
“你可是我们现在龙铮山的主心骨,这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向桃花师祖还有祖师爷交代啊!”而一旁的余三两见状却是焦急万分,他凑了过来,大声的嚷嚷道。
那喋喋不休的声音直吵得楚宁脑仁发疼,他终于有些忍不住,抬起头望向余三两。
“我到底是不是你祖师爷爷?”他问道。
余三两自然忙不迭的点头:“这还能有假,你自然是的!”
“那你听祖师的话吗?”楚宁又问道。
“自然是听的。”余三两又应道。
“那就去那边坐着,不准话!”
余三两一愣,但很快就徒了一旁,正如楚宁的那样,乖巧的坐在了不远处。
楚宁看着这一幕有些无奈,他摇了摇头心想着对方一会觉得无聊后应当就会自行离去。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收起多余的心思,再次将目光锁定在了眼前锻造台内部。
这种级别的锻造台,其本质其实也是一具墨甲。
以灵石作为动力,以墨纹作为灵力传导的通路,再配合不同元件,实现不同温度的生成,从而对原料进行冷锻与火淬。
虽然论起杀伤力,这座锻造台几乎于零,远比不是自己当初为孙堪打造的谶级墨甲,可实际上此物内里的构造精妙程度远超出楚宁之前制造的墨甲。
只是这世上之人早已习惯以杀力高低来评判人与物的好坏,反倒让那些真正有赋之人,被埋没。
譬如此刻,通过对锻造台的研究,尤其是观摩那些元件构筑与墨纹铭刻的思路,让楚宁可谓受益良多,许多方式方法是他之前从未想到的,不仅可以用在锻造台的铸造,同样也可以用在许多其他墨甲的铸造上。
就这样约莫反复启动,反复尝试修复,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就已经过去。
这时伴随着一声元件相互咬合的脆响,锻造台竟然真的开始正常运行起来。
楚宁站起身子,看着眼前运转起来的锻造台,脸上也不觉露出笑容,心底也不免有些得意,这种变废为宝的成就感,对于楚宁而言,可比修行破境来得让他更加舒心开怀。
他抬头看了看,却是并未见到余三两的踪迹,大概是如他料想的那样,坐着无聊至极,索性离去。
色尚早,楚宁又看了看周遭那几台灵纹测算仪,他想着索性也尝试将他们修好,这样一来他不仅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得到更多墨甲构造的经验,最关键的是……
如果修复好了这几台灵纹测算仪,靠着仪器精密计算能力,他觉得他不仅可以将那些损坏的墨甲修复,甚至就连那把孽龙煞或许也能一并修复!
就算此物非他所有,楚宁也收起了将之私藏的贪欲。
但哪怕是出于不愿让宝物蒙尘的心理,楚宁也不忍见如此神物就这么被放在垃圾堆郑
抱着这些念头,他深吸了一口气,旋即便转身走了过去。
……
比起那座高阶的锻造台,灵纹测算仪的构造还要精密几分。
楚宁足足花了两多个时辰,方才将之调试完毕,让其能够正常运转。
那时色已暗,在这足足三个时辰修理工作中,楚宁的大脑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他需要在脑海中反复严肃每个元件的构成,每个墨纹传导灵力的强度,以及元件运作后产生的作用,只有洞悉了这些元件工作的原理,他才能完成自己修缮的工作。
而做完这些后,此刻的楚宁已经是满头大汗,精力消耗极大。
就在他倚在墙角准备休息一会时,一张皱巴巴的脸却很是突兀的凑了过来。
“师祖爷爷。”他这般唤道,声音谄媚,让楚宁不由得打了个寒蝉。
楚宁一个激灵,赶忙退去一步,这才看清来者是之前走掉的余三两。
“你这走路没声的啊……”
楚宁没好气的嘀咕道,他确实有些不想面对这个老头,古怪的性情倒也罢,疯疯癫癫的脑子也好,这些楚宁咬咬牙倒是也可以忍耐,但唯独对方那股谄媚劲头让楚宁着实难以忍受。
可余三两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楚宁的嫌恶,而是讨好似的将双手之上的东西奉上,一脸期待的望着楚宁。
“师祖爷爷忙活了一下午,估摸着也饿了,三两去弄了些吃的,师祖爷爷吃些?”余三两笑眯眯的道。
楚宁一愣,却见对方端来的是一个食盘,其上摆放着三个碟子。
一份煎鱼、一份牛肉还有一碟花生米,一旁还放着酒壶,这份晚餐自然不算丰盛,但却也算是用心。
煎鱼鱼皮焦黄,露出的鱼肉却嫩白,对火候的把控堪称一绝。
牛肉色泽极好,显然是切出的是里脊初最鲜美的那一块。
就连那炸得酥脆的花生米,看上去也卖相极佳。
在龙铮山同样物资短缺的今,这份晚餐,诚意十足。
但楚宁着实有些受不了余三两的谄媚,虽然他确实有几分饥饿,但还是在那时摇了摇头。
只是这拒绝的话还未出口,瞥见此景的老人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弟子做的不合师祖爷爷胃口?弟子再去重做就是了,师祖爷爷歇息一会,要不了多久……”
他这样着,声音里分明带着哭腔,转身既要匆忙的离去,看那架势似乎是真的准备再给楚宁重新准备一份晚餐。
楚宁见状,心头终究不忍,他叹了口气,道:“算了,就这些吧,我也不太饿,多的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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