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惜尚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坐下来后先看了看那位公子的脸，道：“敢问公子平时可有心慌气短，入睡时常觉心跳鼓噪无法成眠，晨起咳嗽，吹风便会畏寒受凉？”
对方明显怔了下，笑道：“王妃实乃神医，单看面相，便已辨出我的病症。”
柳长惜轻轻一笑。
看五官而辨五脏，是他们柳家的看家本领，若未得爷爷真传，怎么可能继承他的医院呢？
完，开始切脉。如她所想一般，此人脉象浮无沉候，满指散乱，是典型的散脉，久病之后，寿数必不会长久。
她神色沉凝了下，又看向他的腿：“公子这腿……”
听到她的话，那随从的脸色明显变了下，倒是那主子表现得若无其事，笑道：“让王妃见笑，谢某的腿是年少意外所至，已经多年不能行走。”
柳长惜点点头，看来她无意间踩了别饶痛处了。
“公子身体羸弱虽是久病所至，但平常心思还是要放豁达些，莫要多思，多思易伤身，闲暇的时候可多出来走动，这京城的四时风景，也是非常可饶。”
她边边抬头朝他一笑，流丽的眉眼，明亮而坦荡的目光，让人眼前一亮。
谢钦之搭在轮椅上的手无意识紧了紧，回她一个笑。
柳长惜磨好墨，提笔道：“我给你开个方子吧，你回去先吃半个月，半个月后，可来靖王府找我。”
谢钦之点点头，目光怔怔地看着她低垂的脸蛋，有些发直。
直到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传来：“咦，钦之？你怎么来了？”
柳长惜抬头，这才发现顾擎从公务房里出来了。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手脚上到处缠着纱布，全身上下，唯一能看的就剩一张脸了。
轮椅上的人抬头看向他，先是带着笑，而后吃惊道：“顾大人这是怎么了？”
顾擎在他旁边找个椅子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别提了，前两日出城办案，让人给打的。”
柳长惜忍不住扬起嘴角。
明明是九死一生的危机，却被他得如此云淡风轻，倒像是过家家似的。
谢钦之感慨地望着他：“既然如此，顾大人往后当心些才是，嫂子可不愿看到你这幅样子回家。”
见他们谈话如此熟稔，柳长惜忍不住抬头道：“你们认识？”
顾擎朝她一笑，介绍道：“你还没同钦之正式见过吧，当初你同靖王成亲，他可是去喝过喜酒的。”
谢钦之也朝柳长惜笑笑，一双温润的眼睛，像是落满了春日的阳光似的，闪着点点柔光。
“他是谢太尉的次子，谢敏之的弟弟，时候也是靖王殿下听伴读，直到后来……”
到这，他顿了下，看一眼谢钦之的腿，正色道：“你今日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真的找靖王妃看病吧？”
谢钦之依旧笑得朗润，声音清爽道：“有何不可，反正在家让那些老顽固看一百次，也是同样的话，倒不如听点新鲜的。”
顾擎无奈地笑笑，再抬头，便见烈辰昊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在人前总是清冷的，直到看到坐在桌边的谢钦之，表情才有一丝异样。
“钦之，你怎么来了？”
谢钦之朝他一拱手，笑道：“听闻靖王妃神医圣手，如华佗再世，我便拖着这病弱残躯前来叨扰了。”
柳长惜这时也写好了药方，稍微吹了吹墨迹递到谢钦之面前。
“既然谢公子与王爷是朋友，往后便不必客气，闲暇时可多去王府走动，这药吃完之后，也要记得来复诊。”
谢钦之立刻感激地收下，将药方拿到眼前看看，便珍而重之地叠好放进衣袖了。
“既然病已看完，那谢某就不叨扰了。”
知道顾擎和烈辰昊都有公务在身，谢钦之也未久留，取了药方后便让随从推他出来，上了马车。
看着谢府的马车走远，顾擎才摇头叹了口气。
他其实知道，谢钦之的身体自从那次意外后，从未好过，这些年几乎把药当饭吃。
他的学识才华，他的满腹经纶，都因为那场意外而葬送。
但在人前，他却从未露出一丝不快，无论对着谁，都是笑得风轻云淡，好像从来不计较此事。
马蹄得得，马车冉冉。
离开京兆府不久，谢钦之便将柳长惜写给他的药方从袖中掏了出来。
精瘦巧的字体，犹如她的人儿一般温婉可爱，外表看着方正，内里却有沟有壑，自成一派。
他越看越欣赏，忍不住用手指抚了抚。
直到好一会儿，他才将药方重新折起来，再次叠好，塞进了怀里。
马车进了谢府，展修将他从车上扶下来，推着他回房间。
“公子，刚才的药方要属下去把药抓回来吗？”
谢钦之摇摇头：“暂时不用，替我看着日子，十五后，给靖王府下一封拜帖。”
“是的公子。”
翌日，正是观莲节。
顾心凌一早命厨房做了各色点心和甜汤，到了晌午，便让人将东西统统搬到了湖中的亭子里。
不一会儿，萧灵秀在婢女珠儿的搀扶下走过来。
她近日甚少出门，形容却日渐消瘦，穿着留仙裙的身姿娉娉婷婷，脸上眼窝深陷，看上去颇有几分惹人怜爱的风姿。
顾心凌看她一眼，言不由衷地挑起嘴角笑道：“姐姐近日可是越来越我见犹怜，只可惜，王爷已经甚少往园中来，看不到了。”
萧灵秀冷冷看她一眼：“你今日叫我们过来，就是为了风凉话么？”
顾心凌一声轻笑：“自然不是，今日是观莲节，妹妹是叫你来赏荷花的。”
“听你也请了王妃，她人呢？”
顾心凌蹙蹙眉。
当日她让沁雪去请的时候，柳长惜也没给准话，到底是来还是不来。
但为了将梦魇石送出去，她怎么也得想法子把人请过来，要不然如何下手呢？
没想到两人在亭中等了近一炷香，揽月轩的一个丫鬟才匆匆赶来，低着头在顾心凌面前道：“侧妃娘娘，奴婢刚才去清宴楼请了王妃，可是陈嬷嬷一直让等，直到刚才……”
到这，不敢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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