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对过去的怅然，仅在季岚心底停留了半秒，便被怀中少女微弱的呼吸声冲散。
他不再犹豫，左臂穿过艾莉雅的膝弯，右臂环住她的后背，一个标准的横抱，将她轻松地抱起。
很轻。
轻得不像一个活人，倒像一捧即将熄灭的余烬。与那口曾压得他脊梁都为之沉默的葬界棺相比，恍若无物。这异样的轻盈，反而让季岚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呀！”艾莉雅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脸颊瞬间涨红，本能地环住季岚的脖子。隔着薄薄的衣衫，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如同一道堤坝，暂时将她内心的冰冷与恐惧隔绝在外。
季岚没有多言。他抱着她，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战场，最终，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望向了城市另一赌阴影深处。
那里，有一股令他感到“愉悦”的饥饿气息。
身形一闪，他便如鬼魅般融入夜色，几个起落，彻底消失。
……
城市的另一端，一处废弃的炼金实验室。
季岚抱着艾莉雅，从破损的穹顶窗轻巧跃入。他之所以选择这里，并非偶然。整个城市弥漫的“锈蚀之疫”中，簇的“味道”最为浓郁、醇厚，像是一桌专为他准备的盛宴。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酸性试剂和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季岚将艾莉雅轻轻放在一张还算完整的沙发上，后者环顾四周，眼中流露出迷茫与剧痛。
“这里……是我父亲的……”
“先别管你父亲。”季岚打断了她，蹲下身，两根手指搭上她的手腕，一股精纯的灵力探入。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她的灵力回路布满裂痕，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
“你的‘灵力核心’濒临报废。”季岚收回手，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气。
“对、对不起……”艾莉雅低下头，愧疚地攥紧了拳，“我……我太没用了……”
“不，作为缰绳，你抓得很稳。”季岚站起身，走到那座歪倒的、布满暗红色锈迹的黄铜蒸馏塔前，“如果没有你，我确实只能选择和那个金闪闪硬碰硬。”
他转过身，看着少女因惊讶而睁大的浅蓝色眼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你是块好料子。但按照常规方法，你至少需要三才能重新开机。我们，没有三。”
艾莉雅的脸色瞬间惨白。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所以，”季岚的目光落在那座蒸馏塔上，那些暗红色的锈迹，仿佛活物般，在他目光的注视下，竟微不可察地蠕动了一下，如同一根根干涸的血脉。
“我们得换一种‘燃料’。”
“燃料？”
“你的灵力，是高标号精炼油，纯净，但太少。”季岚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些暗红锈迹。一丝阴冷、混乱、充满了寂灭意志的能量，如同一条蛇，顺着他的指尖钻入，却瞬间被他体内更深沉的黑暗所吞噬。
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带着一丝疯狂：“而这个世界，到处都飘着劣质、肮脏、充满了杂质的‘重油’。虽然品质差，但……量大管饱。”
艾莉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什么，瞳孔剧烈收缩，脸上血色尽失。
“不！不行！季岚先生！”她失声叫道，“那是‘锈蚀之疫’的本源！是‘腐朽’！您会被污染，被转化成那些……怪物的！”
“污染我？”
季岚笑了，笑声低沉，却带着俯瞰深渊的傲慢。他转过身，暗紫色的左瞳中，那吞噬万物的饥饿感几乎化为实质。
“姑娘，搞清楚一件事。你钓上来的，不是骑士，不是英雄。”
他向前一步，属于“终末”概念的威压一闪即逝，整个实验室的尘埃都为之静止。
“是‘暴食’。”
“净化不聊，就吃掉。无法理解的，就吃掉。阻挡在我面前的，统统都变成我的晚餐！”
话音落下，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本质。周围空气中浮游的“腐朽”能量，像是受到了无上君王的召唤，化作一丝丝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气流，疯狂地向他汇聚而来！
实验室里那些锈迹斑斑的仪器，表面的锈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淡了一些！
这疯狂而恐怖的一幕，如同一道惊雷劈在艾莉雅脑郑她呆呆地看着那个被暗红气流环绕的男人，分不清他是救世主，还是比“腐朽”更恐怖的魔王。
但短暂的恐惧后，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她心中升起。
她已经一无所樱既然已经踏上了召唤魔王的绝路，为何不赌得更彻底一点？
“我……明白了。”艾莉雅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从沙发上站起，踉跄地走到一面布满炼金阵图的墙壁前，“我父亲……他生前一直在研究‘腐朽’的根源。他，他似乎找到了对抗它的方法……日记，应该在这里。”
她按照记忆，在墙上一块不起眼的砖石上按下。
“咔嚓——”
墙壁裂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本厚重的、用龙皮包裹的日记。
艾莉雅颤抖着将日记捧出，封面冰冷。她翻开，里面却大多是空白和潦草的符号，字迹模糊不清。
“没用的……时间太久，上面的炼金墨水已经失效了……”她眼中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就要熄灭。
“是吗？”
季岚缓缓踱步过来，他伸出手，指尖萦绕着刚刚吞噬的、尚未消化的“腐朽”能量，轻轻点在了日记的封面上。
嗡——
整本日记发出一声轻鸣！那些暗红色的“腐朽”能量，如墨入水，瞬间被日记吸收。下一刻，空白的纸页上，一行行暗红色的文字，如同流淌的血液般，迅速浮现、成型！
艾莉雅瞪大了眼睛，颤声念出那些由“腐朽”之力显现的文字：
“……‘腐朽’的蔓延，并非无序扩散，其背后存在一个名为‘腐朽之核’的终极意志……我找不到‘核’，但我找到了为它供能的三个‘熵增节点’！它们是腐蚀世界的基盘！”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第一节点：**大图书馆**。腐蚀知识，令真理蒙尘。”
“第二节点：**中央车站**。腐蚀秩序，令文明孤立。”
“第三节点：**奇迹工厂**。腐朽创造，令希望死寂。”
日记的最后，显现出一行潦草而疯狂的血字：
“摧毁它们！我为此设计了能逆转熵增的奇迹——‘秩序之心’的图纸……但它需要一个能够吞噬‘腐朽’的‘炉心’才能启动……谁能……吞噬深渊？”
艾莉雅抬起头，震撼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原来父亲的研究，早已预言了……他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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