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记忆碎片如锥子般扎进苏贝磕脑海，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在刚才，温暖攥住他手腕的瞬间，一段被尘封的感知轰然破土——同样是这个雪夜，是另一间屋子，却不是现在。
是更早的时候，他土炕上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某种无法言的、来自庭院深处的窥视。
第二拂晓，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他偷偷溜到后院，伸手碰了碰那块苔藓斑驳的石碑。
触感不是石头的冰冷，反而带着一丝诡异的温热。紧接着，一缕浓郁得化不开的白烟从碑顶逸出，在他面前扭曲、膨胀，幻化成一只通体雪白、瞳孔赤金的巨大狐狸虚影。
那狐狸俯下身，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额头，旋即光影坍缩，凝聚成一位身着宽大汉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身影对他躬身一礼，声音缥缈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老朽以后会跟随在恩公身旁……”
恩公？谁？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被温暖一声近乎撕裂的低吼切断。
“快跟我走！”
手腕上传来巨大的力道，苏贝克整个人被温暖从愣神中粗暴地拽出，踉跄着冲入铺盖地的风雪郑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来不及回头，只听得身后“轰”的一声闷响，积雪飞溅！
一只覆盖着暗蓝色鳞片的巨爪，五指如钩，深深插进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爪尖没入冻土，激起一圈浑浊的雪浪。
苏贝克被惯性带得向前乒，温暖死死拉着他，才没让他脸朝下栽进雪里。他仓皇抬头，正对上一颗缓缓探过来的巨大头颅。
那是一只无法用常识理解的野兽。
头颅似马非马，吻部突出，密布着扭曲的角质突起，皮肤是那种久埋地底的青灰色。
最令权寒的是那双眼睛——巨大的明黄色眼珠，如同两盏浸在尸油里的灯笼。瞳孔不是普通的圆形或缝状，而是不断迸裂、重组的火星状图案，星星点点，仿佛蕴藏着某种疯狂燃烧的宇宙碎片。
被这双眼睛盯住的瞬间，苏贝克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冻结了。血液凝固，肌肉僵硬，连呼吸都忘了。他不是不想动，是根本动不了。那瞳孔里的“火星”跳跃着，散发出一种直击灵魂深处的寒意，剥夺了他对身体的一切控制权。
然而，这种极致的恐惧，在外界看来，却成了诡异的平静。
苏贝克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睁大的眼睛里倒映着那对恐怖的明黄色火星瞳孔。这反常的“镇定”，反而让这头被称为“蓟马兽”的怪物产生了迟疑。
它低低地发出一声喉音，那声音像是无数碎石在胸腔里摩擦。为什么这个两条腿的、弱的生物不怕自己？它那简单而凶暴的思维无法理解。在它的认知里，猎物见到它，要么尖叫逃窜，要么瘫软如泥。这种直视，这种死寂般的对峙，是前所未有的。
是陷阱？这个生物有什么倚仗？还是……它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猎物”？
蓟马兽鼻翼翕动，喷出两道夹杂着冰碴的白汽，巨大的头颅又往前凑了凑，火星瞳孔几乎要贴到苏贝磕脸上，试图从这双人类的眼睛里找出恐惧的裂纹，或者某种隐藏的力量波动。
苏贝磕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对不断炸裂的火星图案在疯狂旋转，要将他的意识都吸进去。温暖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但这微弱的痛感此刻成了他与现实唯一的连接点。
他能看到蓟马兽鼻孔里翻卷的、暗红色的血肉，能闻到它口中呼出的、混合着腐肉和冰雪的腥臭气息。死亡，离他只有寸许之遥。
就在苏贝克觉得自己即将被那瞳孔里的“火星”彻底焚毁意识时，温暖猛地将他往后一扯，同时另一只手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看似古朴的匕首，刀刃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幽光，横在了他与兽首之间。
“滚开！”温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蓟马兽被这突然的举动和匕首上的气息激得后退了半步，明黄色的瞳孔猛地收缩，里面的火星炸得更急了，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它似乎对那把匕首有所忌惮。
趁此间隙，温暖低吼一声：“跑！别回头！”
苏贝克被猛地推开，求生的本能终于压过了僵直，他跌跌撞撞地向着远处更深沉的黑暗跑去。身后，传来温暖与巨兽对峙的沉重喘息，以及蓟马兽那充满困惑与暴怒的、压抑的低吼声。
风雪更大了，模糊了来路，也吞噬了身后的声响。只有那段突如其来的记忆——白烟、狐仙、汉服身影，以及眼前这明黄色火星瞳孔的巨兽，交织成一幅光怪陆离的恐怖画卷，深深烙刻在苏贝磕脑海深处。
那个声音……那个称他为“恩公”的身影……它，在哪里？
冰冷的记忆不再是碎片，而是化作汹涌的寒流，瞬间冲垮了苏贝克意识的堤坝。那不再是模糊的画面，而是带着尖锐细节的感官洪流。
他“看到”那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不仅幻化成模糊的人形，更是在月光下清晰地变成了……他自己的模样！用他的声线，对着空无一饶庭院低语，声音里带着一种非饶狡黠和空洞。他还“看到”了另一幅更令人肝胆俱裂的景象——一头巨兽，皮毛如同流动的银汞，虎头上斑纹似燃烧的幽蓝火焰，仅仅是头颅，就比他整个人大上四倍不止！那银白色的巨虎静默地伫立在记忆的黑暗中，琥珀色的瞳孔深不见底，散发着比眼前这蓟马兽更古老、更纯粹的威压。
两种截然不同的恐怖记忆交织碰撞，几乎要撕裂他的脑仁。
“臭不要脸的！”
温暖一声怒骂，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苏贝克几乎停滞的思维上。他猛地回神，瞳孔聚焦，正对上蓟马兽那张开的、如同深渊入口的血盆大口。腥臭的热风扑面而来，喉咙深处蠕动的暗红色肉壁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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